凱旋的喜悅,並沒有在京城持續太久。
一場史無前例的朝會,在金鑾殿上召開。
這也是炎辰自登基以來,第一次如此“清醒”地,坐在那張象征著至高權力的龍椅之上。
他依舊是那副癡傻的模樣,被陳無病抱在懷裡,時不時打個哈欠,對下方文武百官的爭吵置若罔聞。
但他的意識,卻前所未有的清晰。
炎辰的目光掠過下方,戶部尚書陳彬那張慘白的臉上方,一團焦慮的灰氣幾乎凝成實質。
而另一邊,剛剛凱旋的聞人泰等人,頭頂的赤紅煞氣雖依舊熾烈,卻夾雜著一縷無處發力的茫然。
至於殿上更多的人,則被一片代表著迷茫的渾濁黃氣籠罩,宛如無頭蒼蠅。
“陛下!臣有本奏!”
戶部尚書陳彬,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此刻的臉色比他身上的官服還白。他從隊列中走出,聲音發顫,
“自去歲水患,至今年戰亂,我大炎各地,糧價飛漲!湖廣、江南等地,糧倉早已告罄!再有月餘,恐……恐有饑民之危啊!”
此言一出,整個大殿的溫度,仿佛都降了幾分。
“陳尚書,國庫之中,不是還有平亂時,抄沒李思遠黨羽家產,所得的千萬兩白銀嗎?開倉購糧便是!”
一個武將甕聲甕氣地說道。
陳彬的臉瞬間垮了下來,哭喪著臉道:
“將軍有所不知啊!如今是有錢,沒地方買糧啊!北方的糧商在戰亂中損失殆儘,南方的產糧大省自己都快揭不開鍋了,誰還肯賣糧?就算有,那價格……也是一天一個價啊!”
“那就從西域諸國買!他們不是剛上了降表,送了那麼多金銀珠寶嗎?讓他們拿糧食來換!”
“遠水解不了近渴啊!等西域的糧食運到中原,百姓早就餓死了!”
“那……那開墾荒地呢?”
“開荒要時間,播種要時間,收獲更要時間!等新糧下來,黃花菜都涼了!”
大殿之上,吵成了一鍋粥。
文官們引經據典,從“勸農桑”談到“開海貿”,武將們拍著胸脯,從“軍屯”聊到“強征”,但沒有一個方案,能立刻變出糧食來。
王敬忠站在百官之首,一言不發,隻是那張布滿皺紋的老臉,已經繃得像一塊石頭。
他比誰都清楚,戰爭打贏了,隻是第一步。
若是讓百姓餓肚子,那所謂的“神君”聲望,所謂的“天命所歸”,都會在頃刻間化為泡影。
民以食為天,這是亙古不變的真理。
炎辰坐在龍椅上,小手抓著陳無病的胡須,一下,一下地揪著。
他的意識,已經沉入了那個名為“國運”的超級後台。
他“看”到,那條原本因為大勝而金光璀璨的國運金龍,此刻的龍鱗,正泛起一絲絲代表著“饑餓”與“恐慌”的灰色斑點。
他能“聽”到,來自大炎王朝四麵八方,無數百姓心中,那最微弱,卻最真實的祈禱:
“老天爺啊,賞口飯吃吧……”
“娃已經三天沒吃過一頓飽飯了……”
這些聲音,彙聚成一股冰冷的潛流,不斷地侵蝕著國運金龍的根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