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鑾殿上的氣氛,像是剛開完慶功宴,下一秒就被告知公司要破產了,過山車都沒這麼刺激。
戶部尚書陳彬那一聲“無人可用”,像一根針,精準地戳破了“天子鏡”帶來的巨大喜悅泡沫。
錢,堆積如山。
項目,前景廣闊。
但執行的人,不是隻會念經的老古董,就是前朝權臣留下的關係戶。
剛剛還熱血沸騰,幻想著大炎王朝從此走上人生巔峰的朝臣們,一個個都冷靜了下來,表情跟吃了黃連似的。
吏部侍郎張威,這位李思遠一手提拔的“得意門生”,此刻眼簾低垂,嘴角卻若有若無地撇了一下。在他看來,陳彬這等滿身銅臭的算盤精,不過是小題大做,庸人自擾罷了。
王敬忠那張老臉黑得像鍋底。
他早就看這幫人不爽了!幾個月前,他就上了八道奏折,痛陳科舉之弊病,請求改革取士之法,結果呢?全被這幫人以“祖宗之法不可變”給頂了回來!
現在,機會來了!
老禦史往前一步,聲如洪鐘:“陳尚書所言,字字泣血!根子爛了!我大炎的取士之法,已然爛到了根子裡!”
“如今科舉,考的是什麼?是死記硬背的八股文章!取的是什麼人?是誇誇其談的無用腐儒!”
“寒門之士,縱有經天緯地之才,也因無人引薦、無錢打點,而被埋沒於鄉野!世家子弟,哪怕鬥大的字不識一筐,也能靠著父輩門蔭,盤根錯節,竊據高位!”
“長此以往,朝堂之上,儘是親戚故舊,拉幫結派!國將不國啊!臣,再請陛下,下定決心,改革科舉!”
王敬忠一番話,擲地有聲,砸得金鑾殿嗡嗡作響。
“臣附議!”陳彬立刻跟上,他現在看那些世家子弟,就像看一個個移動的財務漏洞,“國庫要開源,更要節流!與其養著這群隻會吃飯作詩的廢物,不如把錢花在刀刃上!臣建議,日後官員選拔,必須加考算學!連賬本都看不懂,還理什麼財,治什麼民?!”
這一下,可算是捅了馬蜂窩。
以吏部侍郎張威為首的一群“李思遠遺產”,瞬間炸了。
“荒唐!”張威一步跨出,麵紅耳赤地反駁,“王大人此言差矣!科舉乃太祖高皇帝親定之國策,乃我大炎立國之本!‘祖宗之法不可變’,豈能因一點點小小的波折,就輕言改動?這會動搖國本的!”
他身後一個禮部的官員也跟著幫腔:“就是!我等讀聖賢之書,學的是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大道理!算學乃是商賈小販之流的末技,豈能與聖人之言相提並論?讓朝廷命官去跟賬房先生一樣撥算盤,簡直斯文掃地!滑天下之大稽!”
“一派胡言!”
王敬忠須發皆張,厲聲喝斷:
“聖賢書是讓爾等明事理、知興替,不是讓爾等抱著空談誤國,坐視錢糧被蛀!爾等之言,與放屁何異?老夫恨不得撬開爾等腦殼,看看裡麵裝的是聖賢道理,還是米田共!”
大殿之上,瞬間變成了菜市場。
一邊是以王敬忠、陳彬為首的“實乾派”,主張不拘一格降人才,考他娘的真本事。
另一邊是以張威為首的“傳統派”,抱著“祖宗之法”的牌位不肯鬆手,滿嘴的之乎者也,核心思想就一個:我們現在這樣挺好,彆瞎折騰。
雙方引經據典,從太祖語錄吵到三皇五帝,唾沫橫飛,誰也說服不了誰。
炎辰坐在龍椅上,被他們吵得頭昏腦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