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衛們如狼似虎地衝向夏無且的診室,很快就回來了,手裡拿著兩樣東西:一張抄來的方子,上麵“秦艽”二字被改成“獨活”,墨跡還沒乾透,能看出塗改的痕跡;還有一張字條,是從夏無且床板下搜出來的,上麵寫著:“換藥材之事辦妥,魏相爺記你一功,太醫令的位置快了”,落款是個“張”字——正是魏冉的親信張都尉。
夏無且麵如死灰,癱在地上,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他終於明白,自己不過是魏冉用來試探武王、打擊扁鵲的棋子,人家根本沒打算真的讓他複職,可現在說什麼都晚了——武王的眼神像要吃了他,那裡麵的憤怒,比他剛喝的獨活還烈。
第三節方隨境變
太醫署的大堂裡,氣氛凝重得像要下雨。
所有人都盯著牆上的“秦地風濕藥材氣候適配度表”,大氣不敢出。那表是扁鵲連夜讓人抄錄的,用桑皮紙糊在巨大的木板上,足足有半麵牆大,從大堂門口一直延伸到公案前,看得人眼花繚亂又心生敬畏。表上用不同顏色標注著28種藥材:紅色是適配度低於50的如獨活、蒼術、天南星),黃色是5080的如防風、川芎、白芷),綠色是80以上的如秦艽、杜仲、桑寄生)。每種藥材下麵都寫著密密麻麻的注解,蠅頭小楷,工整得像印刷上去的。
秦艽那條用紅筆圈了又圈,格外醒目,旁邊寫著:“適配度90,秦地年均降水量不足300毫米,乾燥多風,風濕痹症多夾‘燥邪’。秦艽能緩慢釋放藥效,持續祛風,不傷津液,故適配度高;獨活適配度僅30,性烈,易致燥邪內盛,引發皮疹、腫痛,故適配度低。”後麵還附著一小段病例對比:“隴西郡卒李三,痹痛在臂,用秦艽方,三劑痛減,七劑而愈;同郡卒王二,痹痛在腿,用獨活方,一劑即腫,三劑皮疹發,改用秦艽方,五劑才愈。”
武王坐在公案後的太師椅上,左臂纏著白布,雖然還有點腫,但比上午好多了。他看著表上的字,又看看站在一旁的扁鵲,眼神裡帶著愧疚和佩服。周圍站滿了太醫署的醫者,有白發蒼蒼的老禦醫,也有年輕的學徒,都低著頭,不敢吭聲,隻有夏無且跪在大堂中央,像個做錯事的孩子,渾身發抖。
“這就是醫道的精髓,”扁鵲的聲音回蕩在大堂,像敲在青銅鐘上,清晰而有力,震得每個人的耳朵嗡嗡作響,“一卷藥材,二卷配伍,三卷天時地利。同一種病,在秦地和在楚地,用藥就得不一樣;同一個方子,用秦地的藥和用楚地的藥,效果就天差地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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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到表前,指著秦艽和獨活的條目,語氣沉重:“陛下的痹痛是‘風燥傷筋’,就像乾旱的土地,需要的是潤物細無聲的春雨秦艽);若在楚地,雨水多,濕氣重,痹症多夾‘濕邪’,那時需要的才是能驅散濕氣的烈陽獨活)。這就叫‘方隨境變’,因地製宜,就像種田,秦地種粟,耐旱;楚地種稻,喜水,換了地方就長不好,藥材也是一個理。”
他又拿起桌上的兩份藥材,一份是秦艽,黃棕色,質地堅實,斷麵黃白相間,散發著淡淡的藥香;一份是獨活,灰黑色,質地疏鬆,斷麵發黑,還帶著點黴味。“大家看,秦艽生於秦地,得秦地之氣,所以能適應秦地的病;獨活生於楚地,得楚地之氣,所以隻能適應楚地的病。醫者不明此理,就像農夫把稻種撒在旱地裡,能有好收成嗎?”
夏無且低著頭,像塊被曬蔫的藥草,聲音細若蚊蠅:“臣……臣知錯了……”
“你不是知錯,是無知!”扁鵲的目光突然轉向他,帶著痛心和憤怒,像兩把刀子,“醫者開方,不是照貓畫虎,是要知其然,更知其所以然。秦艽和獨活,差的不是名字,是天時地利,是對病人的責任心!你為了省錢、為了複職,連病人的死活都不顧,配當醫者嗎?”
他的聲音陡然提高,像驚雷炸響在大堂:“醫道是什麼?是‘但願世間人無病,何愁架上藥生塵’!不是爭權奪利的工具,不是你往上爬的梯子!夏無且,你忘了當初學醫時發的誓了嗎?‘凡大醫治病,必當安神定誌,無欲無求,先發大慈惻隱之心,誓願普救含靈之苦’!你做到了嗎?”
這番話擲地有聲,聽得滿堂醫者都低下了頭,有的羞愧,有的感動,還有的偷偷抹眼淚。連武王都被觸動了,他想起自己小時候生病,太醫也是這麼儘心儘力,不像夏無且這般敷衍。
武王看著表上的數據,又看看自己還纏著白布的胳膊,怒火更盛:“查!給朕查清楚,魏冉到底安的什麼心!竟敢指使太醫謀害君王!夏無且妄改藥方,意圖加害,拖下去,斬!”
“陛下饒命!陛下饒命啊!”夏無且突然哭喊起來,像瘋了一樣,“我隻是想保住位置……我沒錯……是魏冉逼我的……是他讓我換的藥材……他說隻要陛下病了,他就能攝政……”他的聲音淒厲,在大堂裡回蕩,聽得人心裡發毛。
侍衛們上前,架起夏無且就往外拖。他還在掙紮,踢騰著腿,哭喊著:“我是‘夏一針’啊……我曾為先帝治過病……饒命啊……”可他的聲音很快被淹沒在門外的風聲裡,沒人再聽。
扁鵲看著他的背影,輕輕歎了口氣。他轉向武王,躬身行禮:“陛下,夏無且雖有錯,但念在他曾為秦宮效力多年,可否饒他一命?改為流放,讓他在邊境為軍民治病,也算贖罪。”
武王愣了愣,隨即點頭:“準奏。就依先生之意,流放北地郡,永不回京。”他看著牆上的適配度表,又看看扁鵲,“先生不僅醫術高明,更有仁心。從今往後,太醫署的事,就由先生多費心了。”
扁鵲躬身應下,目光掃過滿堂醫者:“從今日起,所有人都要學習‘方隨境變’之理,用藥必查地域、氣候、患者體質,不得再犯夏無且之錯。我會把《秦地藥材譜》刻成石碑,立在署外,供大家學習。”
醫者們齊聲應諾,聲音洪亮,充滿了敬畏。大堂裡的氣氛終於緩和下來,陽光透過窗欞照進來,落在適配度表上,那些紅色、黃色、綠色的字跡在光下閃閃發亮,像無數顆跳動的心臟,見證著醫道的真諦。
第四節術立威存
三日後,武王的痹痛徹底好了。
扁鵲用秦艽、當歸、生地、防風配了新方,隻喝了三劑,紅腫就消了,疹子也退了,左臂又恢複了往日的靈活。這天上午,他又去了演武場,拉著五石弓,一箭射穿了靶心,引得侍衛們歡呼雀躍:“陛下神箭!”“陛下痊愈了!”
武王看著靶心的箭,突然大笑:“還是扁鵲的藥管用!那些想省錢、走捷徑的,都是蠢貨!”他讓人取來一塊金匾,上麵是他親筆寫的“方隨境變”四個大字,筆力遒勁,金光閃閃。“把這匾掛在太醫署正堂,讓所有人都看看,什麼是真正的醫道!”
金匾掛上的那天,太醫署擠滿了人,不僅有本署的醫者,還有從長安、櫟陽等地趕來的郎中,都想親眼看看這塊金匾,更想學習扁鵲的“方隨境變”之理。扁鵲的《秦地藥材譜》也被刻成了石碑,立在署門外,高一丈,寬五尺,用最好的青石製成,上麵的字跡清晰可辨。每天都有醫者圍著石碑抄寫,有的人甚至帶著乾糧,從早到晚守在那裡,像對待珍寶一樣。
魏冉那邊傳來消息,說他氣得砸了三個青銅鼎,卻再也不敢插手太醫署的事——武王借著“藥方案”清算了他不少親信,張都尉被砍了頭,掛在城門上示眾,上麵寫著“乾預醫事,謀害君王”,嚇得其他黨羽紛紛收斂,不敢再妄動。朝堂上的氣氛也為之一變,武王的威望更高了,處理政事也更得心應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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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陽看著那些年輕太醫圍著扁鵲請教“地域適配度”“藥材特性”,興奮得臉通紅:“先生,您現在是太醫署的‘定海神針’了!連李斯大人都來請教藥材的事呢,他說要把您的‘方隨境變’之理寫進《呂氏春秋》,傳之後世。”
扁鵲正在整理新采的秦艽,根須上還沾著秦地的黃土,帶著淡淡的土腥味。他把秦艽攤在竹篩上,讓陽光曬透,動作輕柔得像對待嬰兒。“醫道不是靠威立,是靠術存。”他的指尖劃過秦艽的斷麵,那裡的紋理像秦地的河流,蜿蜒而有力,“夏無且輸的不是位置,是醫術和良心。醫者若無仁心,再高的醫術也沒用;若無精術,再大的仁心也救不了人。”
子陽點點頭,又問:“先生,以後我們還要做‘卷王’級研究嗎?”
扁鵲笑了:“卷不是目的,是為了更好地治病救人。隻要能讓病人少受點苦,多花點心思,多跑點路,值得。”他指著藥圃裡的秦艽,那些嫩綠的葉片在陽光下舒展,迎著秦地的風,活得生機勃勃,“你看這秦艽,不驕不躁,得地之氣,應時之變,這才是我們該學的。”
夕陽透過窗欞,照在《秦地藥材譜》的石碑上,每個字都像一顆種子,落在秦地的土壤裡,生根,發芽,長成一片守護生命的杏林。藥圃裡的秦艽隨風搖曳,發出“沙沙”的輕響,像在訴說著醫道的傳承。太醫署的藥香裡,焦味早已消失了,隻剩下秦艽的清香,混著當歸的甘醇、防風的辛香,在空氣中久久不散,像一首寫給醫道的讚歌,溫柔而堅定,響遍了秦地的每一個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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