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大殿裡靜得能聽見自己的心跳,像擂鼓。
一息,兩息,三息……武王的左臂沒動,臉上也沒痛苦的神色,反而疑惑地眨了眨眼,像聽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咦?不疼了?”他試著抬臂,竟能舉過頭頂,動作流暢,不像往常那樣卡頓,連衣袖帶起的風都輕快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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鄒衍的臉瞬間漲紅,像被潑了朱砂,連耳根都紅透了,像塊燒紅的鐵。“時辰未到!”他猛地喊道,聲音裡帶著不易察覺的慌,“再等片刻!定是陛下的陽氣暫時壓製了火氣!過一會兒,痛會更烈!”
漏刻又滴了三刻,太陽已經升高,照得殿內一片明亮,連梁柱的影子都短了許多。武王的左臂始終靈活,他甚至拿起案上的玉圭,把玩了一會兒,玉圭的涼意讓他更清醒了。他還試著彎了彎手肘,做了個拉弓的動作,雖然沒用力,卻已足夠證明——不痛了。
扁鵲展開那幅墨線圖,用竹尺指著辰時的位置,竹尺敲在竹簡上,發出“篤篤”的響,像在敲醒裝睡的人:“鄒先生請看,這是昨日的痛級曲線七個“+”),像座山;今日辰時隻有兩個“+”,像粒石子,與申時相當。甘草解了商陸毒,痛就減了,與天象何乾?與鶉火何乾?與火星犯紫微宮何乾?”
鄒衍的弟子還在嘴硬,聲音卻有些發虛,像被戳破的氣球,漏了氣:“是陛下的血感動了上天!昨夜陛下睡前用了指尖血塗龜甲,上天垂憐,才暫時止痛,與湯藥無關!這是天意,不是藥能比的!”
“那再試試這個。”扁鵲從藥箱裡取出商陸根粉末,用溫水調開,碗裡的液體泛著渾濁的土黃色,像黃河的泥水,“若真是天意,陛下喝了這個,辰時也該不痛。”
鄒衍猛地攔住,袍袖帶起一陣風,吹得墨線圖動了動,差點卷起來。“不可!”他嘶吼道,“此乃毒藥!傷了陛下,你擔待得起嗎?你這是謀逆!”
“先生剛才還說與藥石無關?”扁鵲冷笑,目光如炬,像兩把刀,直刺鄒衍的眼睛,“現在怕了?怕這‘天意’抵不過一勺商陸毒?怕你那龜甲裂紋,擋不住實實在在的病痛?”
武王突然道:“拿過來。”他盯著那碗藥汁,眼神堅定,像要親自揭開什麼謎底,“朕倒要看看,是天意厲害,還是先生的藥厲害。”
鄒衍的臉慘白如紙,嘴唇哆嗦著,像秋風中的落葉,卻攔不住武王。藥汁入喉的瞬間,辰時的漏刻剛過一半——武王的左臂突然劇痛,像有無數針在紮,又像被烈火灼燒,冷汗瞬間浸透了龍袍,他“嘶”地吸了口冷氣,差點從榻上跌下來,左手死死按住右臂,指節都捏白了。
“快!焚龜甲!”鄒衍嘶吼著,將龜甲扔進火盆,裂紋在烈焰中擴張,像條張牙舞爪的蛇,發出“劈啪”的響聲,火星濺得老高,卻照不亮他眼底的慌亂。
扁鵲卻按住武王的腕脈,三指下的脈搏浮數如前,與記錄中辰時的脈象分毫不差,像早就寫好的答案。“陛下彆急,喝這個。”他又遞過甘草湯,陶碗的溫度依舊溫熱。
一碗下肚,不過半刻,武王的痛就緩解了,他長長地舒了口氣,像卸下了千斤重擔。他再次抬臂,雖然還有點酸,卻已無大礙。他看著火盆裡的龜甲灰燼,又看看扁鵲手裡的墨線圖,突然大笑,笑聲震得殿梁上的灰塵簌簌落,像下了場小冰雹:“什麼天象!什麼五運六氣!都是騙人的!扁鵲先生的藥,才是真本事!”
鄒衍癱在地上,看著那幅墨線圖,上麵的曲線在辰時形成的低穀,像個嘲諷的笑,清晰而刺眼。他終於明白,那些歪歪扭扭的裂紋,永遠抵不過實實在在的數據,抵不過病人腕脈的真實跳動,抵不過一碗能止痛的甘草湯。
第四節醫道立威
三日後的朝會上,武王將扁鵲的墨線圖釘在殿柱上,用的是青銅釘子,釘帽上刻著“秦”字。圖上的曲線在陽光下閃閃發亮,像麵勝利的旗,宣告著實證的勝利。
“鄒衍的玄術,比不過先生的竹簡。”武王指著圖上的曲線,聲音洪亮,震得殿外的銅鈴都在響,“這才是治病的理!看得見,摸得著,脈證相合,數據為憑!從今往後,秦宮醫事,以脈證為準,陰陽說為輔!誰再敢用焚龜甲替代湯藥,按欺君論處,斬立決!”
鄒衍跪在地上,黑袍沾滿塵土,像塊臟抹布,頭埋得很低,額角抵著金磚,聲音細若蚊蠅,卻帶著不甘:“臣……臣知罪。”
“你不是知罪,是無知。”扁鵲上前一步,展開新繪的《四時脈證圖》,圖上用不同顏色的墨線標注著四季常見病的脈象變化:春天的脈像抽芽的草,浮而有力;夏天的脈像奔騰的河,洪而湍急;秋天的脈像飄落的葉,浮而輕澀;冬天的脈像凍住的冰,沉而緊實。“醫道講實證,玄術講感應,本可互補。陰陽家說‘春養肝,夏養心’,與醫道‘春宜疏泄,夏宜清涼’相合,這是好的;但舍脈證而求天象,就像舍舟楫而求風浪,隻會溺死病人。鄒先生的五運六氣,若用來預測疫病流行,提醒人們防備如‘木運太過,恐多風病’),倒有幾分道理;但若拿來替代湯藥,就是本末倒置,害人害己。”
羋八子坐在旁聽席上,把玩著玉簪,簪頭的鳳凰在燭火下泛著光,尾羽的紋路像極了扁鵲的曲線。她突然開口,聲音帶著笑意,像春風拂過湖麵,漾起層層漣漪:“武王說得對。哀家的商陸毒,靠的是先生的綠豆衣,不是鄒先生的龜甲。賞扁鵲黃金百兩,錦緞千匹,將《脈證圖》刻成石碑,立在太醫署前,讓所有醫者都學學這實證醫道,少些故弄玄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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鄒衍被逐出秦宮時,弟子們想砸了石碑,卻被侍衛攔住。那些年輕的弟子眼裡還帶著不服,嘴裡嘟囔著“醫者不懂天道”,卻在看到石碑上清晰的曲線時,閉上了嘴——那曲線像有魔力,讓人說不出反駁的話。扁鵲看著他們的背影,突然道:“鄒先生的五運六氣,若去蕪存菁,倒也不是全無用處。隻是不該拿來和醫道爭長短,更不該拿來害人。”
鄒衍猛地回頭,眼裡閃過一絲複雜,有不甘,有羞愧,最終化作長歎,轉身消失在塵土裡。他的黑袍在風中飄動,像一麵褪色的旗,終於降下了。
子陽摸著石碑上的墨線圖,那曲線像條河,蜿蜒向前,刻痕深達寸許,風吹雨打都不會磨滅。陽光照在上麵,反射出細碎的光,像無數雙眼睛,見證著這一刻。“先生,這下沒人敢說您的數據沒用了。”
扁鵲的指尖劃過“辰時痛劇”四字,陽光透過窗欞,在字跡上投下金斑,像撒了把碎金。“數據不是用來鬥的,是用來救人的。”他想起武王喝甘草湯時舒展的眉頭,想起太子蕩放風箏時的笑聲,想起那些被商陸毒折磨的百姓,“隻要能讓病人少痛一刻,卷再多數據也值。醫道之路,本就該一步一個腳印,用脈證鋪路,用數據搭橋,才能走得遠,走得穩。”
殿外的銅鶴香爐裡,安息香依舊燃燒,煙柱筆直,卻再也蓋不過藥圃傳來的草藥香。那香味裡,有秦艽的清苦,有甘草的甘醇,有當歸的溫潤,更有實證醫道的底氣,在秦宮的風裡,越飄越遠,飄向更廣闊的天地,飄進每個醫者的心裡。
而那幅墨線圖,被工匠刻得愈發清晰,曲線的起伏裡,藏著比龜甲裂紋更深刻的真理——醫道從來不在天上,不在龜甲的裂紋裡,而在病人的脈息裡,在醫者的竹簡上,在那一點一滴積累的臨床數據中,堅如磐石,穩如泰山,永遠指引著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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