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烽火啞聲
斷糧第十二天,連風都帶著餿味,像從發黴的穀倉裡刮出來的,吹在臉上,帶著股說不出的惡心。
山頂的烽火台像顆爛在牙槽裡的殘牙,石頭縫裡塞滿了枯草,風一吹就簌簌往下掉,露出裡麵黑黢黢的石頭。狼糞堆得半人高,黑得發亮,卻三天沒冒過煙,像堆死了的灰燼。負責守台的趙五蹲在台邊,用根枯樹枝戳著地上的螞蟻,螞蟻被戳斷了腰,掙紮著爬,像他此刻的處境。他手腕上的繃帶浸出深色的血,昨天換藥時,林越用最後一點草木灰給他敷上,眉頭皺得像塊擰乾的抹布:“再沒消炎藥,這傷就得爛到骨頭裡,到時候隻能截肢。”
“還等什麼?”李敢的鎧甲撞在烽火台的石頭上,“哐當”一聲脆響,驚飛了簷角棲息的麻雀,撲棱棱地飛遠了。他手裡捏著塊碎瓷片,邊緣劃著歪歪扭扭的“藥”字,是三天前派去求援的士兵留下的最後消息。人沒回來,瓷片被箭射穿個洞,像隻瞎了的眼,透著股絕望。
林越仰頭看烽火台,台頂的旗杆斷了半截,掛著的破旗被風吹得像塊抹布,獵獵作響,卻獵不來半點生機,隻剩徒勞的掙紮。“狼煙隻能報軍情,敵軍來犯才燒,分不清是缺糧還是缺藥。”他摸了摸懷裡的《軍陣醫典》殘頁,紙角磨得發毛,邊緣都卷了起來,先生在上麵用蠅頭小楷批注過“烽火者,軍情之喉舌也,然醫情更需細分,一字之差,生死之彆”。當時隻當是先生多嘴,覺得哪有那麼多講究,此刻指尖劃過那行字,像被針紮了下,密密麻麻地疼。
“那怎麼辦?”趙五的聲音發顫,手裡的枯樹枝一下戳斷了螞蟻的腰,“總不能派個人硬闖秦軍陣地吧?上次王二就是這麼沒的,屍體被掛在秦軍旗杆上,晾了三天,成了肉乾,烏鴉啄得隻剩副骨頭架子……”
林越沒說話,扒著石頭爬上烽火台。台頂的石板被曬得發燙,燙得腳心發麻,像踩在燒熱的鐵板上。他望向後方,遠山像頭臥著的灰牛,龐大而沉默,吞了所有的消息,連個響屁都不放,讓人心裡發堵。先生說過“醫者如將,糧草未動,醫械先行”,可現在,他們連“糧草”在哪兒都不知道,醫械更是鏡中花、水中月,看得見,摸不著。
“林郎中!”醫療帳篷那邊傳來喊聲,胡郎中舉著個豁口的陶碗,碗底沉著幾粒發黴的黃連,像埋在土裡的碎金子,閃著微弱的光,“最後一點消炎藥,熬了這碗就沒了!再要,隻能去土裡刨了!”
林越跳下烽火台,往帳篷跑,腳下的石子硌得腳生疼,他卻沒心思管。傷兵們的呻吟聲比昨天更急、更響,像被踩住尾巴的貓,一聲聲撓著心,讓人坐立難安。一個腹部中刀的傷兵正抽搐,牙關咬得咯咯響,傷口周圍的皮膚黑得發亮,像塗了層墨,胡郎中用塊破布蘸著清水擦,擦一下,布上就多塊黑漬,像擦不掉的黴斑,觸目驚心。
“沒藥了……真沒藥了……”胡郎中的聲音帶著哭腔,指縫間漏下的黃連水在地上積成一小窪,黃澄澄的,像摻了毒藥,“再不想辦法,明天這帳篷裡又得添幾個硬的……到時候連裹屍布都不夠用了……”
林越盯著那碗發黴的黃連,突然像被雷劈了一樣,腦子裡閃過一個念頭——烽火台的狼糞。煙能傳信,為什麼不能傳醫情?缺藥、鬨瘟疫、要器械,這些難道不比單純的“軍情”更緊急嗎?
他轉身衝回烽火台,李敢還在盯著遠山發呆,背影像塊風化的石頭,紋絲不動。“校尉,借烽火台用用。”林越的聲音發顫,不是怕,是興奮,像摸到了救命稻草,渾身的血都熱了,“我有辦法給後方報信,告訴他們我們缺什麼,不是空喊救命!”
李敢猛地轉頭,眼裡的紅血絲像蛛網,密密麻麻地爬滿了眼白:“狼煙是報軍情的!敵軍來犯才用!你想乾什麼?亂發信號是要軍法處置的!砍頭的罪!”
“報醫情!”林越撿起塊狼糞,在石頭上劃出歪歪扭扭的印子,力道之大,差點把石頭劃破,“一股煙,缺藥;兩股煙,鬨瘟疫;三股煙,要器械!讓後方知道我們要什麼,精準點,彆瞎送!”
趙五嚇得手裡的樹枝都掉了,臉白得像張紙,嘴唇哆嗦著:“林郎中,你瘋了?秦軍看見狼煙,還以為我們要進攻,肯定會開炮!上次他們誤判了一次,把西邊的山炸塌了半拉,石頭滾了三天三夜!”
“不開炮才怪。”林越笑了,眼裡閃著光,像黑夜裡的星,亮得驚人,“但他們不知道我們在報醫情。隻要後方能看懂,挨幾炮也值!總比看著弟兄們爛死強!”
李敢盯著他劃的印子,手指在劍柄上磨得“咯吱”響,像是在做一個天大的決定。突然,他拔出劍,“唰”地一聲,在烽火台的石頭上劈出個豁口,石屑飛濺:“乾!出事我擔著!趙五,給林郎中燒狼糞!”
趙五的臉還是白的,腿抖得像篩糠,卻還是抱起一捆狼糞,踉踉蹌蹌地往火塘裡塞。煙剛冒起來,林越就喊:“滅了!等會兒再燒!我得畫個圖,讓所有人都記住這信號!一個都不能錯!”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他蹲在地上,用炭筆在塊破布上畫:左邊畫個歪歪扭扭的藥罐,旁邊標“1”;中間畫個骷髏頭,牙齒畫得尖尖的,標“2”;右邊畫把骨鋸,鋸齒歪歪扭扭,標“3”。“都看好了!一股煙對藥罐,要消炎藥,黃連、黃芩都行;兩股煙對骷髏,鬨瘟疫,主要是腸道病;三股煙對骨鋸,要器械,骨鋸、縫合針,越鋒利越好!記不住的,我讓胡郎中藥熏你們,用最苦的黃連,熏到你們記住為止!”
士兵們圍過來看,像看什麼稀世珍寶,有人掏出小刀,把記號刻在木牌上,貼身放著;有人嘴裡念叨著“一股藥,兩股疫,三股鋸”,像背保命的口訣,翻來覆去地念,生怕忘了一個字。
趙五抱著狼糞,手還在抖,卻抬頭問:“林郎中,真要燒?我這心裡七上八下的,跟揣了隻兔子似的。”
林越抬頭看天,風往後方吹,穩穩的,煙能飄過去,時機正好。“燒!”他抓起一把狼糞,扔進火塘,火星濺在他手背上,燙得他猛地一縮,卻笑得更歡了,“先生說過‘醫者要有破天膽’,今天就破一次天!”
火塘裡的煙冒起來,黑得像墨,滾滾的,順著風往遠山飄,像條黑色的龍,在天上遊。林越盯著那股煙,心裡默念:看懂,一定要看懂。這不是普通的狼煙,這是我們的救命符。
突然,“轟隆”一聲巨響,地動山搖,炮彈落在烽火台旁邊,碎石濺了林越一臉,像被人狠狠打了一巴掌,生疼。
秦軍開炮了。
第二節密碼破局
炮彈炸起的土塊落了林越一身,像蓋了層泥被子,脖子裡、衣領裡全是土,硌得慌。他抹了把臉,耳朵裡嗡嗡響,像有無數隻蟬在叫,什麼也聽不見,隻剩心跳聲,“咚咚”的,像擂鼓,震得胸腔發麻。
“林郎中!”趙五撲過來,像隻受驚的兔子,一把把他往烽火台底下拽,指甲都嵌進了林越的胳膊,“快跑!秦軍開炮了!他們真開炮了!再不走就炸成肉泥了!”
又一發炮彈落在不遠處,草皮被掀起來,露出下麵的黃土,像塊爛瘡,觸目驚心。林越被拽到石縫裡,趙五抱著頭,身子抖得像秋風裡的葉子,牙齒打顫,發出“咯咯”的響:“我就說吧……會挨炮的……這烽火台就是個活靶子……誰站上去誰倒黴……”
林越沒理他,扒著石頭往外看。剛才那股煙被炮風打散了,像團被揉碎的墨,飄了沒多遠就散了,稀稀拉拉的,什麼也看不清,心裡頓時涼了半截。
“停了?”趙五抬起頭,耳朵還在響,像有隻蟬在裡麵築了巢,嗡嗡不停。
炮聲真的停了。秦軍的陣地靜悄悄的,像什麼也沒發生,隻有硝煙味順著風飄過來,嗆得人咳嗽,眼淚直流。
林越爬出來,拍掉身上的土,衣服上全是洞,是被碎石劃破的。烽火台的一角被炮彈削掉了,狼糞撒了一地,混著碎石,像潑了一地的黑豆子,狼狽不堪。“他們以為我們要進攻。”他撿起塊沒燒完的狼糞,上麵還帶著火星,燙得手指發麻,“不知道我們在報醫情,白費了。”
“我就說不行!”李敢的火氣上來了,一腳踹在石頭上,震得自己腳疼,齜牙咧嘴的,“這是拿人命開玩笑!要是把秦軍引過來了,咱們這點人,不夠塞牙縫的!”
“不開玩笑就得等死!”林越也火了,把手裡的狼糞往地上一摔,黑灰濺了李敢一靴子,“帳篷裡還有五個膿毒血症的傷兵!沒藥!沒器械!再不報信,明天就全爛死了!爛得連收屍都沒法收!到時候你給他們收屍?用你的劍給他們當棺材板?”
李敢的臉漲得通紅,像塊燒紅的鐵,手攥著劍柄,指節發白,青筋暴起,卻沒再說什麼,轉身望著後方的山,像頭憋著火的獅子,喉嚨裡發出“嗚嗚”的低吼。
林越深吸一口氣,知道自己話說重了,聲音放軟了些:“校尉,給我一次機會。我改改信號,讓秦軍以為是普通炊煙,不容易察覺,讓後方能看懂。”
他蹲下來,在地上畫了個更細致的圖,用石子擺出三堆煙的樣子:“白天用狼煙,但加把艾草,艾草燒出來的煙是青的,跟普通狼煙不一樣,灰撲撲的,不顯眼,而且艾草煙味獨特,老遠就能聞見,後方的人一聞到就知道是我們;晚上用明火,點三堆,間隔三尺,整整齊齊的,跟軍情火不一樣,軍情火是一大坨,亂糟糟的。”
趙五湊過來看,眼裡還有驚悸,像隻被打過的狗:“加艾草乾啥?煙還能變顏色?這能管用嗎?”
“能。”林越點頭,語氣肯定,“先生的藥圃裡種過艾草,說這東西煙味衝,十裡地外都能聞見,驅蟲效果好,還能做記號,比什麼旗子都靈。咱們就用這煙味當暗號,懂行的一聽就知道。”
他又在圖上畫了三個符號,每個符號旁邊都寫得清清楚楚:“一股青煙,缺消炎藥黃連、黃芩、黃柏,越多越好);兩股青煙,鬨腸道病要蒙脫石、大蒜、醋,能殺菌止瀉的都行);三股青煙,要器械骨鋸、縫合針、鑷子,最好是新的,彆是鏽的)。記牢了,錯一點都可能死人!這不是鬨著玩的!”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李敢看著圖,沉默了半晌,煙袋鍋在石頭上磕得“啪啪”響,煙灰掉了一地。突然,他把煙袋往腰裡一彆,對趙五說:“去弄點艾草來,多弄點,越新鮮越好,帶著葉子的,煙味才足。”
趙五愣了愣,沒想到李敢真答應了,趕緊點頭:“哎!這就去!”
林越把狼糞重新堆好,又撿了些乾柴,碼得整整齊齊,像搭了個小房子。胡郎中跑過來,手裡拿著個破陶罐,罐口還缺了個角:“林郎中,我把最後一點黃連煮了,給傷兵喝了,能頂一會兒是一會兒,就是太苦了,苦得他們直翻白眼。”
“謝了。”林越接過陶罐,喝了一口,苦得舌頭發麻,從舌尖苦到喉嚨眼,像吞了口膽汁,“讓弟兄們都盯著烽火台,看見青煙,就知道我們在報信,我們還有希望,沒被忘了。”
胡郎中點點頭,又看了看秦軍陣地,小聲說:“小心點,秦軍精得像狐狸,鼻子比狗還靈,彆被他們看出破綻,不然就麻煩了。”
艾草很快弄來了,一把把捆著,帶著股清香,像剛從地裡拔出來的希望,還沾著泥土和露水。林越把艾草混在狼糞裡,堆成三小堆,每堆都摻得勻勻的。“趙五,你盯著表,午時三刻燒第一堆,一股青煙,報缺藥,這是最急的,不能耽誤。”
趙五的手還在抖,但眼睛亮了些,像蒙塵的珠子被擦了擦:“我記住了!午時三刻!一股煙!缺藥!”
李敢讓人搬了幾塊大石頭,擋在烽火台邊,像築起道矮牆,能遮住大半個身子:“等會兒秦軍再開炮,就躲在石頭後麵,彆硬扛,命要緊,信號發出去就行。”
林越點點頭,心裡有點暖。他知道,李敢這是默認支持他了,這個硬邦邦的校尉,看著凶,心裡卻裝著弟兄們的命,比誰都希望大家能活下去。
午時三刻快到了,太陽像個火球,曬得地上的石頭能烙餅,空氣都被烤得扭曲,遠處的東西看著都晃晃悠悠的。林越爬上烽火台,趙五抱著艾草,站在火塘邊,腳不停地蹭著地,像在攢勁,又像在緊張。
“彆怕。”林越拍了拍他的肩膀,掌心的溫度傳過去,“我們不是在打仗,是在救人,救自己,也救弟兄們。就算挨炮,也值。”
趙五點了點頭,咽了口唾沫,喉嚨動了動:“嗯!救人!值!”
午時三刻,林越喊了聲:“點火!”
趙五劃了根火石,火星四濺,他趕緊把火石扔到狼糞堆裡。“轟”的一聲,青煙冒了起來,帶著股艾草的怪味,在藍天下特彆顯眼,像根青綠色的柱子,直插雲霄,穩穩定定地往遠方飄。
所有人都盯著那股煙,連醫療帳篷裡的傷兵都掙紮著坐起來,望著烽火台的方向,眼裡閃著光,像瀕死的人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
秦軍陣地沒動靜,靜悄悄的,像沒看見,又像在觀望,讓人心裡七上八下的。
煙飄了一刻鐘,慢慢散了,像完成了使命的信使,悄無聲息地消失在遠方。
“沒開炮!”趙五興奮地喊,臉漲得通紅,像喝了酒,聲音都變了調,“他們沒開炮!真的沒開炮!”
林越鬆了口氣,後背的汗把衣服都濕透了,貼在身上,涼颼颼的,卻覺得心裡踏實了些。他望著遠方的山,心裡默念:看懂了嗎?我們缺藥,很缺很缺,再不來,就真沒人了……
突然,趙五指著遠方,聲音發顫,帶著哭腔,像個受了委屈的孩子:“林郎中!你看!遠山那邊!有煙!有煙!”
林越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遠山的山口,真的有股煙,很淡,像根細針,豎著往上冒,若隱若現,在藍天下看得不太真切。
“是回應嗎?”趙五的聲音帶著哭腔,像個孩子,“他們看懂了?真的看懂了?”
林越不知道,那可能是普通的炊煙,也可能是偶然飄過的雲,甚至可能是秦軍的詭計。但他知道,自己做了該做的事,儘了力。
先生說過“做醫者,儘人事,聽天命”,他儘人事了,剩下的,就聽天命吧。
他拍了拍趙五的肩膀,肩膀上的肌肉還在抖,卻比剛才好多了:“準備好,未時三刻,燒第二堆煙,報缺蒙脫石,拉肚子的弟兄們快扛不住了,再拉下去,人就成乾了。”
趙五用力點頭,眼裡閃著光,手不抖了,像換了個人,眼神裡有了點東西,是希望,是盼頭:“哎!我這就準備!”
第三節炮火驚魂
未時的太陽更毒了,像個燒紅的鐵球,掛在天上,把地上的一切都烤得滋滋響。石頭被曬得能烙餅,空氣都被烤得扭曲,遠處的山像在水裡泡著,晃晃悠悠的,看不真切。趙五蹲在烽火台邊,手裡攥著艾草,手心的汗把草都浸濕了,一股清香混著汗味,有點怪,卻讓人莫名地安心。
“林郎中,真要燒第二堆?”他抬頭看林越,遠處的秦軍陣地像頭伏著的狼,靜得嚇人,連隻鳥都不敢飛過去,隻有風刮過旗幟的聲音,“嘩啦嘩啦”的,像鬼哭。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燒。”林越正在檢查一把骨鋸,鋸齒都鈍了,邊緣還有缺口,上次給個傷兵截肢,鋸了半天沒鋸斷骨頭,傷兵疼得嗷嗷叫,冷汗把草席都濕透了,“腸道病還在蔓延,昨天又多了三個拉肚子的,拉得像水一樣,黃乎乎的,帶著沫子,再沒蒙脫石,就得脫水死,嘴唇乾裂,眼睛凹陷,死得比中箭還難受,一點尊嚴都沒有。”
他把骨鋸放下,往醫療帳篷走。拉肚子的傷兵躺在最外麵,離門口近,方便他們跑茅房,褲腿濕乎乎的,散著股酸臭味,像發了酵的泔水,讓人聞了就反胃。胡郎中正在給他們喂大蒜水,用個破碗,一人一口,辣得他們直咧嘴,眼淚鼻涕一起流,卻沒人吐,都乖乖地咽下去,知道這是唯一能救命的東西。
“怎麼樣?”林越蹲下來,摸了摸一個傷兵的額頭,有點燙,脫水的征兆。
“還是拉,一天拉十幾次,剛喝進去的水,沒一會兒就拉出來了,人都拉虛了,站都站不穩。”胡郎中的聲音發沉,往傷兵嘴裡喂水,用的是個破碗,豁口差點割到傷兵的嘴,“再沒藥,真扛不住,這脫水比膿毒血症死得還快,說沒就沒。”
林越的心像被揪了一下,密密麻麻地疼。他走出帳篷,李敢正在組織士兵加固防線,把石頭搬到戰壕裡,壘得高高的,看見他,直起身問:“第二堆煙什麼時候燒?”
“未時三刻。”林越說,“這次多加把乾柴,讓煙更濃點,飄得更遠點,彆像上次那樣,被風一吹就散了。”
李敢點頭,往秦軍陣地看了一眼,眼神凝重,像塊鐵:“我讓人盯著秦軍的炮位,他們一動,就喊你,你趕緊躲,彆逞強,命比信號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