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門聲停了,可那股若有似無的呼吸聲還貼在門外,像片潮濕的影子,黏在門板上。林野握緊桃木匕首的手沁出冷汗,刀柄上的紋路硌得掌心發麻——這是進入血門的第一個夜晚,已經有兩個人沒了蹤跡。
眼鏡男是木偶,消失得悄無聲息尚可理解,可另一個中年婦女呢?晚飯時還縮在角落發抖,不過半個鐘頭的功夫,就像被霧蒸化了,連點痕跡都沒留下。
“不對勁。”沈瑤的聲音在黑暗裡發顫,她摸到了枕頭下的銀質戲伶耳墜,冰涼的金屬貼著掌心,“以前進血門,至少會留下點東西……血跡、骨頭、或者件沾了煞氣的衣服,哪有這樣憑空消失的?”
小雅往小周懷裡縮了縮,手電筒的光在她臉上晃過,映出滿臉的驚恐:“會不會……被那些木偶吃掉了?”她想起閣樓裡那些空著眼窩的木偶,突然覺得喉嚨發緊,“李看守說彆撿木偶零件,尤其是眼睛……說不定它們在找‘零件’補自己。”
蘇九璃挨著林野坐下,指尖在地板上摸索——那塊鬆動的木板邊緣,不知何時爬上了些暗紅的粉末,像乾了的血跡。“聲音又來了。”她突然按住林野的手,聲音壓得極低。
是牆壁的摩擦聲。
“沙……沙沙……”
像有人用指甲在隔壁牆上劃,一下一下,節奏緩慢,帶著種說不出的黏滯感,仿佛指甲縫裡卡著濕泥或碎肉。這聲音不大,可在萬籟俱寂的深夜裡,卻像根針,紮得人耳膜發疼。
林野側耳聽著。聲音來自西側的牆壁,也就是高明他們住的那間房的方向。他能清晰地分辨出另外四人的呼吸:沈瑤的急促,小雅的壓抑,小周的顫抖,還有蘇九璃刻意放緩的深長氣息——每個人都醒著,被這詭異的摩擦聲釘在原地。
“是隔壁?”蘇九璃的氣息噴在林野耳邊,帶著點溫熱的濕意,“還是……牆裡麵?”
林野沒說話。他想起白天在二樓看到的木偶戲台,那些小人兒的手指都塗著鮮紅的油彩,指縫裡嵌著些深色的碎屑,當時隻當是木屑,現在想來,倒像是乾涸的血痂。
摩擦聲突然變了調,從“沙沙”變成了“咯吱”,像有人在牆裡扭動關節,木頭發出生鏽的呻吟。接著,是聲極輕的啜泣,像個女人在哭,卻又帶著股木頭摩擦的澀味,聽得人頭皮發麻。
“拿家夥。”林野低喝一聲,率先摸出了鎮魂玉。玉片在黑暗裡泛著微弱的紅光,像塊凝固的血,“不管是什麼東西,彆讓它進來。”
沈瑤的銀墜子發出“嗡”的輕響,銀鏈繃得筆直;小雅摸出了口袋裡的桃木符,是玄機子給趙小滿備的,臨走時硬塞給了她;小周抖著摸出把折疊刀,刀刃在月光下閃著冷光,卻抖得像片風中的葉子。
就在這時,摩擦聲戛然而止。
仿佛剛才那陣令人牙酸的響動隻是幻覺,房間裡隻剩下五人粗重的呼吸,還有窗外霧流動的“呼呼”聲。林野盯著牆壁,那片被月光照亮的地方,牆紙不知何時起了層褶皺,像有什麼東西在裡麵鼓了鼓,隨即又平複下去。
“沒……沒聲了?”小周的聲音帶著哭腔,手裡的刀“當啷”一聲掉在地上。
沈瑤摸索著撿起刀,塞回他手裡:“彆出聲,說不定在等我們放鬆警惕。”
可那聲音真的消失了。無論他們怎麼側耳,都隻剩下死一般的寂靜,連霧流動的聲音都仿佛被掐斷了。過了約莫一刻鐘,林野才敢緩緩鬆勁,後背的衣服已經被冷汗浸透,貼在身上像層冰。
“先……先睡會兒吧。”小雅的聲音透著虛脫,“輪流守著,後半夜我和沈瑤姐值。”
沒人反對。疲憊像潮水般湧來,壓過了恐懼。林野靠在床沿,鎮魂玉攥在手心,紅光漸漸黯淡,像燃儘的燭火。半夢半醒間,他似乎看見牆壁的褶皺裡滲出些暗紅的液體,順著牆紙的紋路往下淌,在地上積成小小的水窪,倒映出無數雙木偶的眼睛。
天蒙蒙亮時,林野被一陣急促的叫喊聲驚醒。
“不好了!出事了!”是高明的聲音,帶著驚惶和某種刻意放大的恐懼,在走廊裡回蕩,“死人了!林野!你們快出來!”
林野猛地坐起,發現蘇九璃他們也醒了,每個人臉上都帶著驚魂未定的神色。牆壁上的褶皺已經平複,隻留下幾道淺淺的印痕,像被指甲劃過的疤痕,昨晚的摩擦聲仿佛真的隻是場噩夢。
“小心點。”林野抓起桃木匕首,率先推開門。
走廊裡的霧還沒散,彌漫著股濃烈的血腥味,混著鬆節油的氣味,令人作嘔。高明站在西側房間門口,臉色慘白,指著門裡,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
林野走過去,推開虛掩的門。
一股濃稠的紅撲麵而來。
房間裡的牆壁、地板、床鋪,都被染成了刺目的紅,像潑了整桶的血,又像刷了層厚厚的紅漆,連空氣裡都飄著細碎的紅沫,沾在皮膚上黏膩膩的。
那個年輕男人躺在房間中央,是昨晚和高明一起守夜的三個男人之一。他的身體被擺成了木偶的姿勢,四肢關節都以詭異的角度扭曲著,喉嚨被齊刷刷割開,露出裡麵的紅肉,可奇怪的是,流出的血並不多,大部分都像被什麼東西吸走了,隻在他身下積了薄薄一層,紅得發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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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瘮人的是他的臉。眼睛被挖空了,留下兩個黑洞洞的窟窿,裡麵塞著兩顆紅漆木珠,正是閣樓裡那些木偶的“眼睛”;嘴角被人用線縫了起來,縫成上揚的弧度,像在詭異地笑。
“他……他昨晚還好好的……”高明的聲音發顫,“後半夜換班時,他說去趟廁所,就再沒回來……我剛才進來找他,就看到……”
沈瑤捂住嘴,強忍著沒吐出來:“這紅……太假了。”
林野蹲下身,指尖沾了點牆上的紅。觸感黏稠,帶著點油滑,不像真血,倒像摻了桐油的顏料——和閣樓裡新木偶身上的顏料一模一樣。
“是傀儡師乾的。”蘇九璃的聲音發寒,“他在模仿什麼……或者說,在完成什麼‘作品’。”
小雅突然抓住林野的胳膊,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另外兩個……另外兩個男人也不見了!”
林野心裡一沉。房間裡除了地上的屍體,空無一人。昨晚守夜的三個年輕男人,死了一個,另外兩個也消失了,和之前的中年婦女一樣,沒留下任何痕跡。
高明癱坐在地上,看著滿室的紅,突然崩潰地大叫起來:“是木偶!那些木偶活了!它們在殺人!在找零件!”
林野沒理會他的瘋癲,隻是盯著牆上的紅。這顏色太鮮豔,太均勻,像有人拿著刷子仔細塗抹過,連牆角的縫隙都沒放過。傀儡師為什麼要費這麼大勁染紅整個房間?這紅裡藏著什麼?
他想起門後的提示:【牽絲的人,未必是人。】
或許,那個消失的傀儡師,根本不是人,而是這些木偶的“意識集合體”?它在通過殺戮和模仿,讓自己變得更“像人”?
霧從窗外湧進來,帶著股木頭的腥氣,輕輕舔舐著牆上的紅。林野突然覺得,那些紅顏料下的牆壁在微微起伏,像有無數個木偶在裡麵蜷縮著,等待著下一個“零件”的到來。
第一個夜晚過去了,可這牽絲劇院的劇目,才剛剛拉開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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