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表墳場的夜霧裹著鐵鏽味滲進破屋時，林野正盯著梁上懸著的銅鈴發怔——上一章他們發現這銅鈴能預警邪祟，可今夜連鈴舌都墜著層凍硬的白霜，像被抽走了所有生氣。蘇九璃攥著張皺巴巴的紙坐在牆角，紙上是她手繪的墳場地圖，紅筆圈出的“三點十七分”密密麻麻，那是墳場裡所有停擺鐘表的統一時刻。
“從進墳場到現在，整整三十六個小時，沒有一塊表的指針動過，”李娜將煤油燈往地圖上挪了挪，二十五歲的禦姐此刻也沒了平日的利落，指尖劃過“入口大擺鐘”的標記時微微發顫，“上一章阿吉碰過那隻懷表後，就總說指關節發麻，現在想想……”
她的話沒說完，就被阿吉的驚呼打斷。少年舉著個豁口的粗陶夜壺衝過來，壺底還沾著濕泥：“娜姐！你看這壺！我剛去裡屋倒水，發現裡麵根本不是水——是張臉！”
陸疤最先起身，右臉那道從眉骨劃到下頜的疤在燈光下泛著冷光，她一把奪過夜壺倒扣，卻見壺內壁沒沾半點水漬，反而映著張模糊的人臉：五官像被水泡化的麵團，唯有額頭嵌著枚指甲蓋大的鐘表指針，正“哢嗒哢嗒”倒轉，從“三點零五分”往“兩點五十五分”跳。
“上一章我們漏了個細節，”蘇九璃猛地站起來，地圖從膝頭滑落，“墳場深處那座斷碑，除了‘逆時為祭’四個字，碑腳還刻著‘骨針映影’——當時以為是指表殼裡的骨頭，現在看，這夜壺裡的倒影才是‘映影’。”
林野蹲下身，指尖貼著夜壺粗陶壁，能摸到內壁凸起的紋路，像無數細小的指針在硌著掌心。“這夜壺不是我們進房時帶的，”他突然開口，目光掃過眾人，“上一章搜房時，裡屋隻有半塊發黴的門板，沒有夜壺。阿吉，你拿壺時，裡屋還有彆的異常嗎？”
阿吉抓著頭發回想，臉色突然發白：“裡屋牆角有堆碎鐘表零件，我拿壺時踢到了，當時聽見‘叮’的一聲，像是金屬碰骨頭……還有，那堆零件裡，有根指骨形狀的東西，我以為是動物骨頭，就沒在意。”
“是人的指骨，”陸疤的聲音壓得極低，她摸出腰間彆著的短刀——刀鞘是用墳場撿的鐘表齒輪拚的，此刻刀身竟泛著和夜壺倒影一樣的灰光，“上一章我拆過一塊懷表，表芯裡不是發條，是節裹著鏽的指骨，指骨上還纏著根紅線，和阿吉手腕上那根一模一樣。”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阿吉的手腕。少年慌忙擼起袖子，卻見原本係著的紅線不見了，隻剩道淺紅色的印子，印子形狀竟和夜壺裡的指針完全重合。“紅線……紅線是昨天在墳場入口撿的，當時纏在大擺鐘的鐘擺上，”阿吉的聲音發顫，“我係在手上後，就總覺得有人在拽線，像要把我往鐘裡麵拉。”
蘇九璃突然抓起夜壺，將煤油燈湊得更近，壺裡的人臉突然清晰了些——嘴角裂到耳根，露出兩排泛著金屬光的牙，而倒轉的指針已經跳到“兩點四十分”。“指針倒轉的速度在變快，”她盯著指針，語速飛快，“最初是每分鐘倒轉一分鐘，現在是每分鐘倒轉兩分鐘。上一章我們記錄的三個‘異常時刻’：林野碰大擺鐘是下午四點，阿吉撿紅線是傍晚六點，我摸斷碑是晚上八點——這三個時間，換算成墳場鐘表的‘三點十七分’，正好是倒轉十五分、三十分、四十五分的位置！”
李娜突然按住自己的手腕，臉色驟變：“我的手腕也開始發麻，和阿吉說的一樣。上一章我在墳場西側碰過一塊掛鐘，掛鐘指針也是停在三點十七分，當時我想把指針撥正，可指針像釘在表盤上，用力時指尖被劃破了，血滴在表盤上，瞬間就滲進去了。”
“血是‘契’，”林野突然明白過來，他指著夜壺裡的指針，此刻指針已經到了“兩點二十分”，“上一章斷碑上的‘逆時為祭’，不是指時間倒轉，是指我們碰過鐘表的人，會被‘逆著時間’變成祭品。每滴一滴血在鐘表上，就和墳場的‘時間’綁死一次，而夜壺裡的指針，就是在倒數我們變成‘骨針’的時間。”
陸疤突然走到裡屋門口，指著牆角那堆零件：“你們看，那堆零件的位置變了——上一章我明明把它們掃到了牆角，現在卻堆成了個小土堆，土堆上還擺著塊碎表盤，表盤上的指針……正對著李娜！”
眾人湊過去，果然見碎表盤的指針歪歪扭扭指向李娜，而表盤裡嵌著的，正是半片指甲——李娜昨天被掛鐘劃破的指尖，指甲上還留著道小口子。“指針指向誰，誰就是下一個‘骨針’，”蘇九璃的聲音帶著哭腔，“上一章阿吉碰懷表後，懷表指針就歪向他，現在夜壺裡的指針倒轉到‘兩點二十分’，正好是李娜碰掛鐘的時間對應的倒轉時刻！”
林野突然抓起夜壺，想把它摔在地上，卻被蘇九璃死死拽住。“不能摔！”她指著壺裡的人臉，那張臉的眼睛突然睜開，黑洞洞的眼窩裡，竟映著他們五個人的影子，“上一章我們摔過一塊停擺的手表，手表碎了之後，阿吉就開始做‘拆手指’的夢——這夜壺是‘鏡’，摔了它，我們的影子就會被嵌進壺裡，變成下一張‘人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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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倒轉的指針到底在倒數什麼？”阿吉的聲音帶著哭腔，他盯著夜壺裡的指針，已經倒轉到“兩點零五分”，“三點十七分是所有鐘表停擺的時間，是不是到了這個時間，我們就會變成表殼裡的骨頭？”
陸疤突然摸向自己的臉，那道疤竟開始發燙，像有根細針在往肉裡鑽。“上一章我在斷碑旁見過一塊嵌在牆裡的鐘表，表盤是用顱骨做的，顱骨的額頭上，有道和我一樣的疤，”她的聲音發澀，“當時我以為是巧合，現在看，那是上一個‘陸疤’——墳場裡的‘骨針’，都是和我們一樣，碰過鐘表、流了血的人，而夜壺裡的人臉，是最早的‘祭品’，他在通過指針告訴我們，我們正在重走他的路。”
煤油燈突然“噗”地滅了，屋裡隻剩夜壺裡指針轉動的“哢嗒”聲。林野摸黑抓住蘇九璃的手，卻發現她的指尖泛著和指針一樣的金屬光。“上一章銅鈴沒響，不是邪祟沒過來，”林野的聲音發僵，“是銅鈴的鈴舌，早就變成了‘骨針’——你聽，現在響的不是鈴，是我們指關節發麻的聲音。”
黑暗中，夜壺裡的指針“哢嗒”一聲，終於倒轉到了“三點十七分”。壺裡的人臉突然消失，隻剩下一枚停擺的指針，和墳場裡所有的鐘表一模一樣。林野顫抖著舉起夜壺，借著窗外透進來的冷光一看，內壁的紋路終於清晰——是一行重複的字：“你們以為在屋裡，其實早站在表盤上。倒轉的不是指針，是你們的命。”
窗外傳來無數鐘表齒輪轉動的聲音，林野猛地推開窗，寒霧裡，整片墳場的鐘表指針都動了起來，不是倒轉，是順時針，朝著“三點十七分”狂奔。而那些表殼裡的骨頭，正慢慢浮現出五官，和他們五個人的臉，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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