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口的血腥味漸漸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潮濕的黴味,從門縫裡鑽進來,裹著陳年的腐朽氣。林野靠在冰冷的貨架上,指尖摩挲著日記本粗糙的封麵,終於下定決心,借著手機屏幕的光,逐頁翻看下去。
這一次,他發現字跡變了——不再是之前那娟秀的筆鋒,換成了一種歪歪扭扭、力道極重的字跡,墨水常常洇開,像是寫字的人在用力砸筆尖。扉頁內側,用鉛筆歪歪扭扭寫著兩個字:王壞水。
“是村長兒子的名字。”林野低聲道,“村長叫王老五,日記裡全是這王壞水的記錄,從民國三十七年三月開始,記了整整五個月。”
阿吉湊過來,眼睛瞪得溜圓:“村長兒子寫的?他能寫出啥正經東西?”
“你自己看。”林野把日記本遞過去,指尖點在第一頁的日期上——“三月十五,晴”。
阿吉磕磕絆絆地念起來:“今天爹又誇阿木了,說他會算賬,將來能當賬房。有啥了不起的?不就是識幾個字嗎?我把他的算盤扔井裡了,看他還咋算。井水冰得很,算盤沉下去的時候,咕嚕咕嚕冒泡,像阿木哭的聲音。”
“阿木是誰?”趙小滿小聲問。
“村裡的會計兒子,”蘇九璃接過話,“資料裡提過,沉影村消失前,會計一家是最先不見的。”
林野翻到“三月廿一,陰”那頁,字跡更亂了,墨水濺得像星星:“阿木娘來找爹,說算盤是我扔的。爹打了我一巴掌,說我不懂事。我沒哭,我看見阿木娘的影子在牆上晃,像條蛇。晚上我去井邊,看見井裡有個影子,不是我的,它對著我笑,嘴角咧到耳朵根。”
“四月初三,雨”那頁的紙角被撕過,字跡帶著水痕,像是寫的時候在下雨:“今天村裡來了個外鄉人,穿藍布衫,背著個黑匣子相機),說要給我們拍照。爹讓他先拍我,說我是村長兒子。可他偏要先拍秀蓮嫂子,說她笑得好看。秀蓮嫂子是春生哥的媳婦,春生哥去年死了,掉進後山的崖洞裡,腦袋磕碎了。”
阿吉的聲音有些發顫:“這王壞水……看著秀蓮嫂子乾啥?”
“你往下念。”林野的臉色沉了沉。
“四月初七,霧”的字跡幾乎要劃破紙頁:“外鄉人又來拍秀蓮嫂子了,拍她喂雞,拍她曬被子。我躲在樹後麵看,秀蓮嫂子的影子落在地上,被太陽曬得淡淡的。外鄉人的黑匣子裡有光,照在影子上,影子就抖一下,像被針紮了。我想讓秀蓮嫂子隻對我笑,可她總躲著我,像躲瘟神。”
“四月十五,晴轉多雲”那頁,墨水暈開一大片,像是滴了血:“我把外鄉人的黑匣子藏起來了,藏在祠堂的供桌底下。他找不到,急得直轉圈,說那裡麵有‘魂’。魂是啥?能吃嗎?秀蓮嫂子今天去給春生哥上墳,我跟著去了,崖洞邊的草長得老高,我聽見洞裡有聲音,像有人嚼骨頭。秀蓮嫂子的影子被風吹得歪歪扭扭,差點掉進洞裡,是我拉住了她——她的手真涼。”
蘇九璃的指尖微微發抖:“春生的死……恐怕和這王壞水有關。”
林野翻到“五月初二,陰”,這頁的字跡瘋狂得像鬼畫符:“外鄉人找到黑匣子了,他罵我是小畜生,說我差點毀了‘大事’。他對著黑匣子說話,說‘影骨快成了’,讓‘它們’再等等。影骨是啥?能吃嗎?秀蓮嫂子不理我了,她整天對著鏡子看,說她的影子瘦了,越來越淡,像要飛走。我把她的鏡子砸了,碎片裡有好多影子,都在笑我。”
“五月廿八,雨”的紙頁沾著點暗褐色的東西,硬邦邦的,像是乾涸的血:“村裡開始出事了。張屠戶的兒子不見了,他娘在豬圈裡哭,說看見兒子的影子印在豬圈牆上,被豬啃得稀爛。爹讓大家彆出門,說山裡的‘影神’不高興了。外鄉人把黑匣子架在祠堂門口,對著太陽照,說要‘催熟’。秀蓮嫂子的影子快沒了,她的腳不沾地了,走路像飄的。她說她看見春生了,在影子裡對她招手。”
阿吉念不下去了,喉嚨發緊:“這……這哪是日記,分明是催命符……”
林野接過日記本,翻到最後一頁——“六月初七,大霧”,這頁隻寫了三行字,字跡潦草得幾乎辨認不出:
“它們出來了。
影子裡全是眼睛,在看我。
秀蓮嫂子的影子沒了,她拉著我的手,說要帶我去找春生哥。
黑匣子裡的光好亮,我的影子在哭……”
後麵的紙頁全是空白,像是寫到一半突然中斷,隻在最後一頁的角落,有個用指甲刻出來的歪歪扭扭的“救”字,刻得極深,幾乎要把紙戳破。
儲物室裡死一般的寂靜,隻有窗外的風聲“嗚嗚”作響,像是無數影子在哭。
“所以……”陸疤的聲音打破了沉默,帶著股寒意,“沉影村的消失,是因為這個‘影骨’?外鄉人周明遠和村長兒子,都是幫凶?”
“恐怕不止。”林野合上日記本,指尖冰涼,“王壞水最後說‘它們出來了’,‘影子裡全是眼睛’,說明那些被吞噬的影子,成了複仇的厲鬼。秀蓮嫂子拉著他去找春生,恐怕是要讓他償命。”
阿霜走到他身邊,紅衣在昏暗中泛著微光:“‘影骨’應該就是任務提示裡說的關鍵,周明遠的相機,就是用來‘催熟’它的工具。現在看來,這東西恐怕已經成了,所以整個村子才會被影子占據。”
林野將日記本揣進懷裡,目光看向門縫外的黑暗:“王壞水的日記裡提到了祠堂,周明遠在那兒架過相機,‘影骨’說不定就藏在那兒。”
話音剛落,外麵突然傳來一陣“哢嚓、哢嚓”的聲音,像是有人用指甲在刮門板。
那聲音越來越響,越來越急,像是有什麼東西就在門外,正拚命想進來。
眾人瞬間繃緊了神經,陸疤握緊短刃,陳默擋在趙小滿身前,阿霜的手按在了林野的胳膊上,掌心泛起淡淡的紅光。
門板上的符紙突然“嘶”地一聲,冒起了白煙,很快就燒成了灰燼。
緊接著,一道沙啞的、像是被水泡過的聲音從門外傳來,一字一頓,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我的……日記……你看完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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