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瘦男人留下的那句話,像一枚毒刺,深深紮進周澤的心裡,並在饑餓的溫床裡迅速化膿、潰爛。
“肉源”。
這兩個字日夜在他腦海中盤旋。
他開始無法控製地觀察他的朋友,以一種他從未有過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細致。
他注意到王睿咀嚼最後一點薄荷葉時,下頜骨有力的開合;他注意到李浩蜷縮時,脖頸與肩膀連接處那脆弱的弧度。這些原本尋常的景象,如今都被饑餓賦予了一層詭異而可怕的濾鏡。
他的夢境也開始變質。不再是怪物追逐,而是溫暖的、香氣四溢的廚房。
鍋裡燉著濃湯,咕嘟咕嘟地冒著泡,可當他湊近看去,那在湯水中沉浮的,分明是……他猛地驚醒,渾身冷汗,胃裡空得發痛,嘴裡卻仿佛殘留著某種罪惡的腥氣。
第十四天,最後半瓶水被喝光了。乾渴比饑餓來得更猛烈,像一團火在喉嚨裡燃燒。嘴唇裂開細小的血口,每一次舔舐都帶著鐵鏽味。
李浩的狀態越來越差。他開始持續低燒,意識模糊,時常陷入譫妄,斷斷續續地喊著爸爸媽媽,有時又會突然抓住周澤的手,力氣大得驚人,眼神空洞地哀求:“澤哥……給我點吃的……什麼都行……”
周澤和王睿隻能給他喂一點點用最後幾片薄荷葉擠出的汁液,但那無異於杯水車薪。看著李浩生命的氣息一點點微弱下去,一種更深的絕望籠罩下來。
他們不僅要麵對自己的死亡,還要眼睜睜看著同伴先一步離去。
“我們不能看著他死!”王睿猛地捶了一下牆壁,聲音嘶啞,眼眶通紅,不知是因為憤怒還是悲傷。
“那能怎麼辦?”周澤的聲音低沉而疲憊,他靠在牆上,感覺自己的身體也快要被掏空,“出去?外麵是什麼樣子你不知道嗎?”
就在兩人相對無言,隻有李浩微弱呻吟聲填充著寂靜時,那個高瘦男人又出現了。
這次,他不是在樓下喊叫,而是不知用什麼方法,悄無聲息地摸到了他們這一層。輕輕的、有規律的叩門聲響起,像死神禮貌的敲門。
周澤和王睿瞬間繃緊了身體,抄起手邊的“武器”——周澤的消防斧,王睿那根磨尖了的木棍。
周澤透過貓眼向外望去,還是那張憔悴但眼神精明的臉。
“開門,我知道你們還有人活著。”
高瘦男人的聲音壓得極低,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篤定,“我聞到‘味道’了……你們快撐不住了吧?”
周澤猶豫了一下,巨大的恐懼和一絲微弱的、不該存在的希望在他內心激烈搏鬥。最終,對水源的渴望壓倒了一切。
他示意王睿戒備,然後緩緩打開了裡麵反鎖的防盜鏈,拉開一條門縫。
高瘦男人迅速側身擠了進來,反手關上門。
他的目光像掃描儀一樣快速掃過客廳,掠過蜷縮在沙發上氣息奄奄的李浩,最後落在周澤和王睿枯槁的臉上和乾裂的嘴唇上。
他臉上露出一絲了然的神情,那神情讓周澤感到極度不適。
“我叫老張”
他開門見山,從臟兮兮的西裝內袋裡,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個小半瓶的礦泉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