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出那句話的瞬間,周澤感到某種東西在體內徹底斷裂了,如同最後一道堤壩的崩塌。
沒有想象中的沉重負擔,反而是一種扭曲的解脫感——他終於拋棄了無用的掙紮,完全接受了這片黑暗森林的規則。
老張的臉上露出了毫不掩飾的讚賞,他拍了拍周澤的肩膀,那觸感讓周澤一陣反胃。
“很好。這才是活下去的樣子。”他將野果和肉乾推向周澤,又變魔術般拿出半瓶相對清澈的水,“這是定金。事成之後,分你三成……包括任何形式的‘收獲’。”
老張沒有久留,像幽靈一樣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門關上後,周澤盯著桌上的食物和水,沒有立刻撲上去。
他走到窗邊,看著外麵那片被異界植被覆蓋的死亡世界,胸口堵得厲害。
他出賣了鄰居,用一條或許還未冷卻的生命信息,換來了這微不足道的補給。這交易肮臟而廉價,但他彆無選擇。
他拿起一顆野果,塞進嘴裡,酸澀的汁液在口中爆開,刺激著麻木的味蕾。
他又撕下一小塊肉乾,堅硬、鹹腥,帶著一股說不出的怪味。
他機械地咀嚼著,吞咽著,感受著食物落入空蕩蕩的胃袋。生理上的滿足感微弱地傳來,卻絲毫無法抵消心靈深處那不斷擴大的空洞。
他知道,從這一刻起,他不再是旁觀者,而是參與者。是這棟死亡大樓裡,狩獵鏈中的一環。
接下來的半天,周澤像一頭蟄伏的野獸,守在門後,耳朵捕捉著外麵的一切動靜。他聽到老張似乎帶人回來了,聽到斜對門傳來細微的、被捂住嘴的掙紮聲,聽到重物拖拽的摩擦聲……然後,一切重歸死寂。
傍晚時分,老張再次敲響了他的門。這次,他帶來了更多的東西:幾包真空包裝的食物,兩瓶水,還有一小塊用油紙包好的、新鮮的“肉”。
“合作愉快。”老張將屬於周澤的那份推過來,臉上帶著生意人的滿意,“那胖子家裡存貨還真不少。這塊是‘添頭’,新鮮著呢。”
周澤看著那塊“添頭”,胃裡一陣翻騰。他沒有去碰,隻是默默收起了其他東西。
老張離開後,周澤看著那塊新鮮的“肉”,久久沒有動作。他知道這是什麼,也知道它來自誰。那個曾經笑眯眯的、有點油膩的胖鄰居。一種巨大的荒謬感和惡心感幾乎要將他淹沒。
但他沒有扔掉它。
他隻是將它和其他油紙包放在一起,藏在角落。
這是資源,是能讓他活下去的東西。在這個世界裡,情感是奢侈品,而活下去,是唯一的硬道理。
這次“合作”像打開了一個潘多拉魔盒。周澤發現自己無法再回到之前那種單純的、隻為保存自身而存在的狀態。他開始主動思考,主動觀察。
他花更多的時間透過貓眼觀察樓道,記下哪些房門再也沒有打開過,哪些房間裡還有微弱的動靜,哪些人會在什麼時候、以什麼方式出來活動。
他開始在腦海中繪製一幅大樓的生存地圖,標注出潛在的“資源點”和可能的“危險源”。
他發現,那個殺死胖鄰居的瘦高男人,似乎占據了幾戶無人的房間,行為越發囂張。他還發現,樓上似乎有幾個幸存者組成了一個小團體,偶爾會集體行動,搜尋物資。
大樓內部,一個微型的、殘酷的生態係統正在形成。
幾天後,周澤的“儲備”再次告急。他沒有立刻去找老張。
一種新的、更大膽的想法在他心中萌生——為什麼一定要通過老張?為什麼不能自己動手?
這個念頭讓他心跳加速,不是恐懼,而是興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