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兩天,周澤像一尊逐漸風化的石雕,沉默地守在門邊。他的饑餓感不再尖銳,反而沉澱為一種彌漫全身的虛弱,思維卻因此變得異常清晰,如同被冰雪擦亮的玻璃。
他開始有意識地“雕刻”自己的記憶。不是被動回憶,而是主動地、一遍遍在腦海中重構那些畫麵:物理課上,陽光透過灰塵在練習冊上投下的光斑形狀;王睿傳球時手心的汗漬;母親燉湯時廚房裡彌漫的濃鬱香氣……他將這些細節放大,賦予它們重量和溫度,試圖用這些屬於“過去”的碎片,在這片絕望的現實中構築一個堅不可摧的內心堡壘。
這個過程極其耗費心神,幾次都因為精神透支而引發陣陣眩暈。但周澤固執地進行著。他隱隱覺得,這不僅僅是心理安慰,而是在進行某種……對抗。對抗這個世界無處不在的、試圖侵蝕他認知的虛無力量。
陳薇的狀態越來越差。女兒的病情反複,時好時壞,消耗著她所剩無幾的精力和希望。她開始出現幻聽,時常猛地抬起頭,緊張地側耳傾聽,然後茫然地看向周澤,喃喃道:“你聽見了嗎?好像……有人在哭……”
周澤隻是沉默地搖頭。他聽不見哭聲,但他能“感覺”到。空氣中那種無形的“粘稠感”似乎在加重,尤其是在深夜,仿佛有冰冷的潮水漫過腳踝,試圖將他拖入某種集體性的癲狂。樓下那個扭曲爬行的“人形”再未出現,但那種被空洞之物注視的感覺,卻偶爾會毫無征兆地掠過心頭。
第三天夜裡,婷婷的呼吸突然變得急促起來,小臉漲得通紅,喉嚨裡發出嗬嗬的異響。陳薇徹底慌了神,抱著女兒,眼淚無聲地流淌,絕望地看向周澤。
藥已經沒了。
周澤走過去,摸了摸孩子的額頭,滾燙。他看著陳薇那雙幾乎失去焦距的眼睛,又看了看在死亡線上掙紮的孩子。冰原般的心境第一次產生了劇烈的動搖。他意識到,如果這個孩子死了,陳薇很可能瞬間崩潰,甚至……被那種無形的低語徹底吞噬,變成另一個未知的威脅。
他不能允許這種情況發生。至少現在不能。
一種前所未有的衝動攫住了他。他需要做點什麼,不僅僅是提供食物和水。他需要……力量。一種能對抗疾病,對抗瘋狂,對抗這個操蛋世界的力量!
他閉上眼,不再去回憶溫暖的過去,而是將全部的精神集中起來,像一把冰冷的錐子,狠狠刺向那片彌漫在周圍的、令人窒息的虛無!他在心中無聲地咆哮,不是針對任何具體的存在,而是針對這整個扭曲的、不公的命運!
就在他精神凝聚到極致,幾乎要炸裂的瞬間——
嗡!
一種奇異的共鳴感從他體內深處迸發!不再是之前那種微弱的波動,而是清晰的、如同琴弦被撥動的震響!與此同時,他感到雙臂內側傳來一陣灼燒般的刺痛!
他猛地睜開眼,擼起袖子。
在他左手小臂的內側,皮膚之下,一道纖細的、仿佛液態白銀勾勒出的奇異紋路正緩緩浮現、延伸!它隻有指甲蓋長短,散發著極其微弱的、隻有集中精神才能察覺的銀色輝光,線條簡潔而古老,帶著一種非人的、冰冷的優美。
幾乎在這道“銀紋”出現的同一刻,他感覺到周圍那令人窒息的“粘稠感”似乎被驅散了些許,頭腦為之一清。而床上奄奄一息的婷婷,呼吸竟然也隨之平穩了一瞬,雖然依舊微弱,但那致命的“嗬嗬”聲減輕了。
陳薇似乎也感覺到了什麼,驚愕地抬起頭,迷茫地看著周澤。
周澤立刻放下袖子,遮住了那道銀紋。心臟在胸腔裡狂跳,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一種難以言喻的悸動。
這就是……覺醒?
銀紋?它驅散了部分精神侵蝕?甚至能輕微影響現實?
他回想起林婉清日記裡那句沒頭沒尾的話——“折疊……不隻是空間……”。難道,折疊的還包括某種……潛藏在生命深處的“本源”?而這銀紋,就是這種本源被極端環境激活後的外在顯化?
他看向驚魂未定的陳薇,又感受了一下手臂上那逐漸平息的灼熱和依舊存在的銀紋。一個冰冷而清晰的認知浮現在腦海:
這銀紋,就是在這個黑暗世界裡,新的火種,也是……新的獵物。
能夠相互吞噬增強……
他握緊了拳,感受著那微弱卻真實不虛的力量在血脈中流淌。
活下去的規則,再一次被改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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