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的蝕窟,不再隻有令人窒息的死寂。在三樓一個相對乾淨的角落裡,偶爾會傳來小女孩輕輕哼唱兒歌的聲音。
周澤盤坐在房間中央,周身紋路如同呼吸般明滅不定。銀紋的冰冷,蝕紋的混沌,暗紅紋路的灼熱,在他體內達成了一種危險的平衡。他的眼神不再像兩年前那樣空洞瘋狂,雖然依舊深邃得不見底,但至少有了焦點。
“哥哥,你看。”
婷婷小跑過來,手裡舉著一張用廢棄包裝紙畫的畫。畫上是三個歪歪扭扭的小人,手拉著手,背景是一片扭曲但帶著暖色的線條——大概是她理解的“家”。最大那個小人身上,她還特意用撿來的炭筆塗了些銀色的痕跡。
周澤接過畫,指尖在那些銀色痕跡上停頓了一下。他能感覺到婷婷畫這些時,心裡那份小心翼翼的親近。
“畫得很好。”他聲音依舊沒什麼起伏,但不再像以前那樣冰冷刺骨。
婷婷眼睛亮了起來,開心地跑回陳薇身邊。陳薇坐在角落的墊子上,正縫補著一條舊毯子,對著周澤露出一個淺淺的、帶著感激的笑容。
這兩年,陳薇成了這座巢穴裡某種意義上的“管家”。她負責打理這一小片相對“正常”的區域,照顧婷婷,也負責整理那些鎮異司送來的物資。她知道周澤的底線在哪裡,從不過問他的事,隻是默默地將這片絕望之地,經營出一點點類似“生活”的氣息。
而婷婷,這個在末日裡長大的孩子,似乎天生就對周澤身上那令人恐懼的力量缺乏足夠的認知。她隻知道,是這個“哥哥”給了她和媽媽一個能活下去的地方,雖然這個地方在彆人眼裡是地獄。她的存在,像一捧清泉,無聲地浸潤著周澤乾涸龜裂的精神世界。
牆內的淵寂對這一切不以為然,但它似乎也默認了這兩個“附屬品”的存在。或許在它漫長的存在中,早已見過太多生命的聚散,隻要不影響核心的“進食”與“進化”,它懶得理會。
周澤將畫放在身邊,重新閉上眼。他能感覺到,當心神寧靜時,體內三種力量的融合會變得更加順暢。那些因為吞噬而積累的暴戾、混亂的意念,似乎在婷婷稚嫩的歌聲和陳薇沉默的陪伴中,被一點點撫平、沉澱。
他依舊追求力量,依舊會在必要時毫不留情地獵殺。江口市那兩個燼土蝕兵的下場就是證明。但他不再是為了殺戮而殺戮,不再被純粹的饑餓和瘋狂驅使。他開始有意識地控製、引導自己的力量,像打磨一件危險的兵器,而不是被兵器所控製。
這種變化很微妙,但真實存在。
鎮異司送來的情報玉簡裡,偶爾會提及外界逐漸建立的秩序,那些被稱為“希望燈塔”的基地,以及培養年輕覺醒者的學府。周澤看著這些信息,不再像以前那樣完全無動於衷。他會想,如果婷婷在外麵,是不是也能去那樣的地方,過上相對正常的生活?
但這個念頭隻是一閃而過。他很清楚,他和淵寂的存在,注定了他與那個正在重建的“秩序”世界格格不入。他能給婷婷的,隻有這片扭曲的庇護所,和一份扭曲的“親情”。
“哥哥,吃餅乾。”婷婷又跑過來,手裡捧著半塊鎮異司送來的壓縮餅乾,這是她省下來的。
周澤看著小女孩清澈的眼睛,接過餅乾,掰了一小塊放進嘴裡。味道乾澀,但他慢慢嚼著。
“謝謝。”他說。
婷婷滿足地笑了,靠在他腿邊坐下,自顧自地玩著一個用廢棄零件做成的小玩偶。
周澤看著窗外紫藍色的天幕,感受著腿邊傳來的微弱體溫,體內奔湧的力量似乎也溫和了些許。
這黑暗深淵裡,終究是照進了一縷微光。雖然微弱,卻足以讓他記住,自己曾經也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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