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材底下的手指又動了。
不是抽搐,是輕輕敲了兩下,像在打暗號。
外麵人還在嚷嚷,說江府少爺燒成炭了還能活,八成是鬼上身。有人想搬石頭砸棺材,有人說這邪門玩意兒得報官,亂糟糟的誰也拿不定主意。
江麼沒睜眼。
他得先把自己拚回來。
心口那道裂口還在燒,黑火順著筋脈往四肢爬,像焊鐵皮似的把焦掉的肉一塊塊接上。他能感覺到魂在陽燭裡晃了一下,穩住了。
耳邊響起銀鈴聲,越來越近。
他知道那是穆映雪要來了。
可現在不能動,一動就前功儘棄。他得先把體內那股亂竄的厲氣壓住。剛才被抽魂的時候,那東西留了一縷殘念在他骨頭縫裡,正順著脊椎往上鑽,想奪舍。
操,死了還想賴賬?
他在心裡冷笑,意念一沉,引導黑火從心口炸開,順著經脈倒灌上去。那股殘念“吱”地一聲就縮了回去,像是被燙熟的蚯蚓。
行了,暫時老實了。
他緩緩睜開眼。
世界變了。
木棺不再是木頭,能看到裡麵一道道黑氣在流動,像血管一樣搏動。空氣裡飄著細絲狀的怨氣,纏在人頭上、肩膀上,有些人身上掛了好幾條,自己還不知道。
他掃了一圈,發現三個影子蹲在人群後頭的牆角。
小鬼。
長得跟瘦猴子似的,腦袋特彆大,眼睛是兩個黑窟窿,正盯著一個賣符的老頭流口水,手已經伸到人家後腰去了——想偷陽氣。
江麼沒動。
他現在手腳還是硬的,像燒過的鐵條,彎都彎不動。但他能用眼睛。
他盯著最左邊那隻小鬼,瞳孔裡的黑火猛地一跳。
一道細線般的黑火從他右眼裡射出去,穿過空氣,“噗”地釘進小鬼天靈蓋。
那鬼連叫都沒叫,腦袋直接冒煙,身子一抖,化成灰撲在地上。
另外兩隻嚇傻了,扭頭就想跑。
江麼左眼一斜,兩道黑火同時射出,分彆打進它們後頸和心口。
灰飛煙滅。
全程不到三秒。
沒人看見他是怎麼出手的。隻覺得那三團黑影突然自燃,燒完連渣都沒剩。
“啥情況?”
“剛才是不是有火光?”
“你眼花了吧?”
議論聲剛起,江麼一腳踹開棺蓋。
“轟”地一聲,破木板飛出去老遠,砸在一個攤子上,把一摞銅鈴全震到了地上。
他站起來了。
全身焦黑,衣服燒沒了,露出底下紅白相間的肌肉和筋絡,腳底踩在地上發出“滋滋”的響,像是熱鐵貼了濕泥。
但他站得筆直。
雙眼裡黑火熊熊燃燒,照得整條巷子都暗了一圈。
所有人往後退。
有人撞翻了攤子,有人把手裡的符紙捏成了團,還有個壯漢悄悄摸出一把桃木釘,藏在袖子裡。
江麼沒看他們。
他一步步走過來,腳步沉重,每一步都在地上留下腳印。
走到那個賣符的老頭麵前,他停下。
老頭哆嗦著問:“少……少爺?”
江麼指了指他袖子:“你那張鎮魂符,畫反了。”
老頭一愣,趕緊掏出來一看——朱砂紋路確實是倒的,主符頭朝下,副紋錯位,要是真用了,不但驅不了鬼,反而會招陰氣入體。
他臉都白了。
江麼抬手,指尖凝聚一點黑火,在空中劃了一道。
是鎮魂符的標準紋路。
黑火懸在半空,燒得地麵“劈啪”作響,留下一道焦痕。
“你們不懂的東西,彆瞎用。”他說,“不然死都不知道咋死的。”
人群鴉雀無聲。
剛才還喊著要砸棺材的人,現在縮在後麵不敢抬頭。
有個戴鬥笠的商人轉身就想溜,江麼眼皮一跳,黑火瞳立刻鎖定他後背——那人肩上趴著一條細長的黑線,像是從地裡鑽出來的,正往他脖子裡鑽。
“你背上沾東西了。”江麼說。
那人一哆嗦,回頭看他。
江麼沒多解釋,抬眼就是一道黑火射過去。
“嗤”地一聲,那黑線當場燒斷,冒出一股青煙,發出“吱”的慘叫,鑽進地縫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