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麼的睫毛抖了一下,像被風吹動的火苗末梢。這一下輕得幾乎看不見,可穆映雪抓住他手的指頭猛地收了勁。
她一直盯著他的臉。
血還在從嘴角往下淌,陽燭那點光已經灰白得不像話,風都沒吹,火卻一晃一晃,隨時要斷。
“你還喘氣不?”她啞著嗓子問,聲音乾得像砂紙磨牆。
江麼沒應。胸口半天才起伏一次,像是破風箱被人踩住出氣口。
穆映雪低頭看自己手腕。刀口還在滲血,是剛才砍祭壇時劃的,現在又開始流。她忽然抬手,把骨刀抽出來,刀刃在左手腕上一劃。
“嗤”地一聲,血噴出來。
她沒猶豫,直接把手腕湊到江麼嘴邊,用拇指掰開他牙關。人已經快僵了,上下牙咬得死緊,她用力一撬,指甲都劈了縫。
“張嘴!”她吼,“你他媽給我吞下去!”
血順著唇縫流進去,有幾滴落在地上,冒起一股淡淡的青煙。江麼喉嚨動了一下,像是本能反應,咽了。
穆映雪咬著後槽牙,手穩著沒抖:“再咽一口!老子血都給你了,你要是還死,我把你骨頭拆了當柴燒!”
又一口血灌進去。
江麼肚子裡突然“咕”了一聲,像是凍僵的河底裂了縫。一股熱勁從胃裡炸開,順著經脈往上衝,燒得五臟六腑都在顫。
他右手原本蜷成絞索狀,哢哢作響,這時候猛地一鬆。黑火瞳熄了,眼角那道焦痕不再往外冒火星。腳底滲出的屍水也縮了回去,褲子上的濕印子一點點變乾。
陽燭火苗“騰”地跳了一下,由灰轉紅,穩住了。
穆映雪喘了口氣,手還是架在他嘴邊,血越流越慢。她臉色發白,額頭冒出冷汗,腿一軟差點跪下去,硬是靠刀撐住才沒倒。
“行了……”她低聲說,“彆裝死,我知道你能聽見。”
江麼胸口突然一挺,一口氣嗆進來,整個人劇烈咳嗽。一口黑血直接噴出,濺在穆映雪手背上,燙得她一哆嗦。
然後,他睜開了左眼。
眼神渾濁,像是蒙了層霧,但死死盯著她。視線慢慢往上移,看到她蒼白的臉,看到她滴血的手腕,看到她額角的汗珠。
他嘴唇動了動,沒聲。
穆映雪等著。
他又試了一次,終於擠出兩個字:
“……傻瓜。”
穆映雪鼻子一酸,立刻瞪眼:“你說誰傻?要不是我割血,你現在早成灰了!”
江麼想抬手,抬不動。試了兩下,隻讓手指蹭到她手背。他沒縮回去,就那麼輕輕蓋著。
“你……乾嘛……”他說話斷斷續續,“血……不能隨便給……”
“閉嘴。”穆映雪甩他一眼,“你命都快沒了,我還管什麼規矩?儺神血又不是糖水,你以為我想給?”
江麼沒再說話。眼睛慢慢閉了一下,又睜開。這回眼神清楚了些。
他記得自己魂快散了,卡在陽燭裡,像被釘住的蟲子。那時候唯一拽住他的,是穆映雪的手。
現在那隻手還在。
隻是冷得厲害。
“你失血太多。”他聲音啞,“得包一下。”
“等會兒。”穆映雪搖頭,“你先彆動,我怕你剛穩住又崩。”
她說完,把右臂橫過來,用牙齒撕下衣角,一圈圈纏住左手腕。動作有點抖,綁了三次才係緊。
江麼看著她忙活,忽然說:“你早就能這麼乾?”
“啥?”
“割血救我。”
穆映雪手一頓:“廢話,我要早乾,你還能活到現在?這是最後一次機會懂不懂?再晚三秒,你魂就徹底化了。”
江麼咧了下嘴,想笑,牽動傷口,疼得直抽氣。
“這波……血虧但穩賺。”他說。
穆映雪翻白眼:“你就這點出息?都快死了還整這句口頭禪。”
“習慣。”江麼咳了兩聲,“閻王都管不著我作死,你更管不著。”
“滾。”穆映雪推他肩膀一下,力道很輕,“你要真敢死,我拿雙刀追到地府砍你十八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