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麼的手還在抖,那塊布片被他攥得幾乎要碎了。火光映在他臉上,一邊亮一邊暗,像半張活臉半張死臉。
“你說我們後悔?”他盯著鬼婆婆,聲音壓著火,“那你現在就給我講明白!謝無咎到底是誰?我娘……是不是也姓謝?”
穆映雪沒說話,刀尖往前送了一寸。鬼婆婆喉嚨那兒已經滲出血線,可她不躲,反而咧嘴笑了,牙都黑了。
“小娃娃,命比錢賤。”她咳了一聲,血沫子從嘴角冒出來,“你們以為逃得了?躲得掉?哈……從你們出生那天起,這局就布好了。”
江麼太陽穴突突跳。他想罵人,但嗓子發乾,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穆映雪往前一步:“你當年背叛儺族,不就是想當聖女?可我娘死了,你也沒複活你那破爛夫君。你現在躺在這兒,連站都站不起來,還有什麼可藏的?”
鬼婆婆歪頭看她,綠眼珠轉了轉,忽然笑出聲。笑聲又尖又難聽,像是鐵片刮鍋底。
“你們真有意思。”她說,“打生打死這麼多年,到現在還不知道自己為啥活著?”
她抬手,用骷髏杖撐著地,硬是把自己往上提了提。動作慢,但穩。
“江麼,你媽叫謝婉清,是我師妹。”她盯著他,“也是最後一任外係聖女。她不該愛上江海天那個莽夫,更不該給你這種雜種留一口氣。”
江麼腦子“嗡”一下。
“你說誰是雜種?”
“就是你。”鬼婆婆冷笑,“半人半異血,陰陽不接,天地不容。你從小體弱多病,不是身子差,是你這身血在排斥這個世界。能活到二十歲,全靠你娘臨死前,在你魂裡埋了‘補天種’。”
江麼愣住。
“補天種?”
“閻羅補丁係統,說白了就是你娘拿命換的保命符。”鬼婆婆吐了口血,“她知道你會死很多次,也知道隻有死透了,才能激活血脈裡的東西。你以為你是靠自己變強?錯了,你每一次複活,都是在啃你娘的骨灰。”
江麼手指猛地收緊,布片邊緣割進掌心。
穆映雪眼神一顫:“那我呢?我和他……到底是什麼關係?”
鬼婆婆轉頭看她,目光突然變了。不再是嘲諷,也不是恨,倒像是……憐憫。
“你是天命之人。”她說,“正統的儺族繼承者,本該鎮守地脈中樞。可你娘生你那天,被命官下了詛咒。她隻能把你一分為二——一半魂魄封進古墓,另一半……寄養在一個剛出生的孩子體內。”
她頓了頓,看向江麼。
“那個人,就是你。”
穆映雪呼吸一停。
“你說什麼?”
“二十年前,謝無咎抱著你南逃,不是為了救你。”鬼婆婆聲音低下來,“是為了把你們兩個拚回去。你的另一半魂,一直藏在江麼的身體裡,靠他的命格掩著,沒人能找到。”
空中那道血契符文猛地一震,發出一聲悶響,像是心跳。
江麼感覺胸口被人砸了一錘。
“所以……”他嗓音發啞,“我和她……共用過一條命?”
“不止。”鬼婆婆冷笑,“你們身上的秘紋方向相反,是因為那是同一道‘雙生引’。一個引陽,一個引陰,合起來才能啟動封印。你們不是偶然相遇,是命定要走到一起。從你們出生那天起,這就是個局。”
穆映雪後退半步,刀尖離地。
“那你為什麼追殺我?為什麼要抓我獻祭?”
“因為計劃變了。”鬼婆婆閉了下眼,“謝無咎沒能把你們完整帶回。你三歲就被扔進古墓,魂魄殘缺。江麼呢,活得像個廢物,直到那次壽宴被吊死,才激活第一道陰職。時間不夠了,地脈快撐不住了。”
她睜開眼,綠光閃動。
“所以我隻能強行喚醒血契,逼你們覺醒。哪怕你們恨我,哪怕你們殺了我,我也得把這事做完。”
江麼低頭看手裡的布片。
“謝氏無咎,護女南逃,若存一線,勿歸……”他念完這句,抬頭,“所以他早就知道會有這一天?他知道我們會變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