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我們的人!”眼尖的小乙突然激動地叫起來,指著那為首騎士依稀可辨的衣甲樣式,“是唐軍服飾!”
城頭瞬間騷動起來。
那三騎不顧一切地衝到城下吊橋附近——雖然吊橋早已被毀,護城河也被填平了大半。為首那名背插箭矢的騎士用儘最後力氣,舉起一個沾滿泥汙的銅管,嘶聲朝著城頭呐喊,聲音在空曠的戰場上顯得異常微弱卻清晰:
“涿陽守軍聽著!我乃義武節度使王處存王帥麾下斥候!王帥大軍已至易州!特遣我等前來傳訊!爾等務必堅守待援!務必……”
話音未落,一支從後方追來的強勁弩箭“噗”地射穿了他的後心!騎士身體猛地一顫,栽落馬下,手中的銅管也滾落泥濘之中。
另外兩騎發出一聲悲吼,撥轉馬頭,揮舞橫刀迎向追兵,瞬間被淹沒。
城頭上,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人都聽清了那句話。
王處存!義武節度使!他的大軍到了!就在不遠處的易州!
援軍……真的有援軍!
這個消息,如同在即將熄滅的灰燼中投入了一顆火種。
短暫的死寂後,不知是誰先發出了一聲壓抑的、難以置信的嗚咽,隨即變成了狂喜的哭嚎!
“援軍!是援軍!”
“王帥來了!我們有救了!”
“易州!從易州過來很快!很快就能到!”
絕望的守軍們仿佛被打了一劑最強的強心針,原本黯淡的眼睛裡爆發出駭人的光彩!他們掙紮著,互相攙扶著,望向東方那漸漸泛起魚肚白的天空,仿佛已經看到了朝廷的旌旗。
就連李鐵崖,在聽到消息的瞬間,心臟也猛地漏跳了一拍,一股巨大的、難以言喻的暖流衝垮了冰冷的疲憊,幾乎讓他站立不穩。
但下一秒,更深的寒意席卷了他。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現狀。
王處存的大軍到了易州,或許是真的。但易州到此地,即便急行軍,也非一兩日可達。而涿陽城……還能撐過今天嗎?他們這群殘兵,還能等到那一刻嗎?
更何況,城下那名斥候的結局,就是最清晰的警示——援軍的消息傳來了,但也徹底激怒了叛軍。王景崇絕不會允許涿陽這顆釘子,撐到與援軍裡應外合的時候。
天,徹底亮了。
雨停了。
陰沉的天空下,可以清晰地看到,叛軍大營的混亂正在被迅速彈壓下去。雖然損失慘重,但主力猶在。更遠處,新的攻城器械正在被組裝,更多的步兵方陣正在集結。一種可怕的、帶著複仇怒火的肅殺之氣,開始取代夜間的混亂,彌漫在整個戰場之上。
最後的戰鬥,即將開始。而且,會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酷烈百倍。
李鐵崖緩緩彎腰,撿起地上那柄沾滿血肉碎末的鐵槊。槊杆入手冰冷而沉重,卻給他一種奇異的踏實感。
他轉過身,看著城頭上因為援軍消息而重新燃起希望的部下們。
他沒有打破他們的希望。有時候,希望是比絕望更強大的力量。
他隻是舉起鐵槊,槊尖指向城外那正在集結的、無邊無際的叛軍,聲音平靜卻如同鋼鐵交擊,清晰地傳入每一個人耳中:
“聽見了嗎?”
“王帥的援軍就在路上。”
“在我們倒下之前,彆讓一個叛賊,踏過這道牆。”
殘存的守軍沉默著,握緊了手中殘破的兵器,目光越過垛口,望向那如同潮水般再次湧來的敵軍。
傷痕累累的唐旗,在晨風中,緩緩舒展開最後一道褶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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