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牢老者的話語,如同投入深潭的毒餌,在李鐵崖心底悄然擴散,腐蝕著看似平靜的冰麵。郭奇的算計、自身的棋子命運、以及這工坊背後可能隱藏的更大圖謀,都讓他感到一種無形的、越收越緊的窒息。
他需要破局。而破局的關鍵,或許就在那被嚴格封鎖的丁字工坊,在那群被隔絕的匠師身上。
然而,郭奇的監控無處不在。趙三看似諂媚,實則監視;守衛森嚴,規矩森嚴;沒有合情合理的借口,任何試圖靠近丁字工坊核心區域的舉動,都會立刻引來懷疑。
李鐵崖依舊每日巡視,扮演著冷麵無情的“黑煞”角色,但他暗中觀察得更加細致。他發現,丁字工坊雖然戒備最嚴,卻也並非鐵板一塊。匠師們也需要吃飯、休息,雖然他們的活動範圍被嚴格限製在工坊附屬的一個小院內,且有專人看守,但總有一些與外界的必要接觸——比如運送特定食材的雜役,比如定期清理廢渣的勞役隊。
這些接觸點,或許就是縫隙。
這天下午,李鐵崖巡視至丁字工坊外圍時,恰好遇到一隊勞役正將一車車混合著硝石硫磺殘渣的廢料運往指定的傾倒區。刺鼻的氣味彌漫開來,負責監督的丁字工坊護衛都下意識地站得遠了些。
李鐵崖目光掃過那些推車的勞役,忽然心中一動。他注意到其中一個年輕勞役,在卸車時,動作似乎有些笨拙,手指在不經意間總是蜷縮著,仿佛藏著什麼東西,眼神也時不時緊張地瞟向工坊方向。
有問題。
李鐵崖不動聲色,並未立刻上前盤問,而是繼續例行公事般地巡視了一圈。直到那隊勞役完成工作,準備返回勞役營時,他才看似隨意地對趙三吩咐道:“去,把剛才丁字區卸廢料的那隊人,帶到內衛所,我要查問。”
趙三一愣,不明所以,但不敢多問,連忙跑去傳令。
片刻後,那隊七八個勞役被帶到了李鐵崖那間狹小冰冷的石屋。眾人嚇得瑟瑟發抖,不知這位煞神為何突然找上他們。
李鐵崖屏退了趙三和其他人,隻留下那個被他特彆注意到的年輕勞役。
石屋內隻剩下兩人,氣氛壓抑得可怕。
那年輕勞役臉色慘白,額頭冷汗直冒,幾乎站立不穩。
李鐵崖沒有繞圈子,目光如刀,直刺對方:“你手裡藏了什麼?想遞給誰?”
年輕勞役渾身一顫,噗通一聲跪倒在地,磕頭如搗蒜:“隊正饒命!隊正饒命!小的……小的什麼都沒做……”
“要我搜嗎?”李鐵崖的聲音冰冷,“或者,我現在就把你交給丁字區的護衛,說你想往裡麵私傳物品?你覺得,他們會怎麼處置你?”
這話比任何威脅都有效。丁字工坊的規矩,私傳物品,尤其是與匠師接觸,絕對是死路一條!
年輕勞役徹底崩潰,哭喊著從懷裡哆嗦著掏出一個用油紙緊緊包裹、拇指大小的東西,雙手奉上:“是……是家裡老娘病重……沒錢買藥……裡麵……裡麵一位老匠師……心善……偶爾會……會讓小的幫忙帶點小東西出去換錢……這次……這次是讓小的帶點這個出去……說……說有人收……”
李鐵崖接過那油紙包,入手微沉。他小心地打開,裡麵是一小塊銀灰色的、質地奇特的金屬碎塊,表麵還有細微的蜂窩狀孔洞,散發著一種不同於普通鋼鐵的冰冷光澤。
這是……?
李鐵崖心中劇震!他從未見過這種金屬!這絕不是丁字工坊打造普通火器部件該用的材料!這碎塊的形狀,像是從某個更大部件上刻意敲下來的!
那匠師冒著殺身之風險,偷偷讓勞役帶出這東西去換錢?是極度缺錢,還是……另有所圖?是想借此傳遞某種信息?給誰?
無數念頭瞬間閃過腦海。
李鐵崖麵上卻不動聲色,將金屬碎塊重新包好,握在手中,冷冷地看著地上癱軟如泥的年輕勞役:“你想活命嗎?”
“想!想!求隊正開恩!求隊正開恩!”勞役連連磕頭。
“今天的事,爛在肚子裡。以後,那邊再讓你帶任何東西,先拿來給我。”李鐵崖聲音低沉,“若敢泄露半個字,或者陽奉陰違,我保證你會死得比落在丁字區護衛手裡更慘。明白嗎?”
“明白!明白!謝謝隊正!謝謝隊正不殺之恩!”勞役如蒙大赦,涕淚交加。
“滾出去。像什麼都沒發生過。”
打發走那勞役,李鐵崖獨自留在石屋內,看著手中那小塊奇異的金屬,眉頭緊鎖。
這意外的發現,似乎揭開了一個更大的謎團。丁字工坊內部,並非鐵板一塊,甚至有匠師在暗中進行著某種危險的遊戲。
這金屬碎塊,是鑰匙?還是炸彈?
他需要知道這到底是什麼,以及那匠師真正的目的。
然而,在這與世隔絕的工坊裡,他能問誰?趙三?絕不可能。其他護衛工匠?更不可靠。黑牢裡的老者?那老者心思難測,透露的信息真假莫辨,貿然拿出此物,風險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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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李鐵崖沉思之際,石屋外突然傳來一陣異常急促尖銳的警哨聲!緊接著,是混亂的奔跑聲和聲嘶力竭的呐喊!
“走水了!走水了!丁字區!丁字區炸了!!”
李鐵崖猛地站起身,衝出石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