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灰蒙蒙的東西像是活的，順著她的指尖往上爬，卻在碰到她掌心溫度的瞬間，化作點點熒光消散。
燈芯裡，有簇極小的火苗正在顫動。
像顆剛被喚醒的星子。
黎未的指尖還凝著燈芯餘溫，腕間智能環突然震了震——是小鬨在她意識裡嚷嚷：“姐姐快看徽章夾層！喃鳥昨天塞給你的半塊星圖碎片！”她這才想起，前日在星圖學院後巷，那隻總偷她烤串的機械鳥叼著塊鏽跡斑斑的金屬片往她兜裡鑽，當時隻當是小家夥又在搞惡作劇。
金屬片貼在燈座凹槽的瞬間，躺椅扶手上的鹹魚紋路突然活了。
那些原本憨態可掬的魚鰭化作流動的光流，順著她的手腕爬進燈芯，將那簇顫巍巍的火苗裹成個金燦燦的小魚球。
黎未眼睛亮得像裝了小太陽，正想喊小鬨快看，後頸突然泛起刺骨的寒意。
“愚蠢。”
守終者奈恩的聲音裹著冰碴子砸下來。
他不知何時掠至燈前，銀色長發在精神力風暴裡炸成刺目的光，抬手便是一道暗紫色掌風——那是s級精神力者才能操控的“情緒湮滅波”，能將所有鮮活情緒碾成齏粉。
火苗“滋啦”一聲滅了。
黎未的瞳孔驟縮。
她望著燈芯裡最後一縷青煙消散，突然笑了——不是被挫敗激怒的冷笑，而是那種發現自己藏了半學期的零食終於能派上用場的雀躍。
她反手拍向躺椅扶手上的星網接口，指尖在虛擬鍵盤上翻飛如蝶：“奈恩先生，你看過《全宇宙鹹魚行為大賞》嗎？”
聖殿穹頂的全息投影“唰”地展開。
星圖學院實驗室裡，胖成球的機械犬正用爪子扒拉她的鹹魚躺椅；邊境星礦場上，礦工們舉著用礦石雕的鹹魚雕塑喊“摸魚無罪”；連最古板的帝國議會大廳，都有議員偷偷在桌下攤開寫著“今天也沒完成kpi呢”的小紙條——全是這三年來，網友們往她星網賬號投的“鹹魚日常”。
“他們說我發明的屏蔽眼鏡像青蛙眼睛，”黎未踮腳戳了戳投影裡自己戴眼鏡的醜照，“說我的躺椅能躺平還能自動遞奶茶是‘摸魚界文藝複興’。”她轉身看向奈恩，眼睛裡跳動著比剛才更旺的火，“可你知道這些投稿最後一條備注是什麼嗎？”
她打了個響指。
所有投影突然定格，畫麵角落彈出一行行小字：“黎未老師，我今天也沒被生活壓垮哦”“雖然被上司罵了，但想到你說‘擺爛是為了更用力的起跳’，我又爬起來了”“如果連你都能當救世主，那我也能再撐一天”。
情緒熵鯨突然發出清亮的低鳴。
這隻原本透明如星雲的巨獸，此刻體表流轉著七彩光暈——是那些投稿裡的不甘、倔強、偷偷藏起的希望，正順著星網鏈路往它嘴裡鑽。
它龐大的身軀浮起來，用鼻尖輕輕碰了碰黎未的額頭，像是在傳遞某種古老的認可。
“所以啊，”黎未轉身捧起那盞暗下去的燈，聲音輕得像吹蒲公英，“我不是在點自己的火。”她仰頭看向穹頂，萬千情緒光點正順著熵鯨的觸須彙聚而來，在燈芯上方凝成漩渦，“是全宇宙，都不想再裝成‘正確的樣子’了。”
燈芯炸開的瞬間，聖殿所有鹹魚燈同時爆發出刺目金光。
那簇火苗不再是顫巍巍的星子，而是化作條首尾相接的鹹魚光龍，龍鱗上每片金斑都是某個普通人的心跳聲。
它盤著熵鯨的身體衝上穹頂，撞碎了籠罩聖殿千年的灰色霧氣。
老錨的老師之靈就在這時浮現。
他的身影比任何時候都清晰，連眼角的皺紋都泛著溫暖的光：“你終於……走到了起點。”初代火炬手的殘影笑著退到一旁，手掌按在黎未後頸，某種滾燙的、帶著鐵鏽味的傳承之力順著脊椎竄進大腦：“火炬手·黎未，編號Ω01，正式繼承‘未完成者’意誌。”
躺椅突然發出蜂鳴。
原本刻著“鹹魚躺平模式”的屏幕裂成碎片，新的提示音帶著小鬨的變聲腔：“跨維共鳴協議已升級——現在可接收未來情緒信號，反向影響時間褶皺~”黎未還沒來得及消化這句話，腕間智能環突然燙得幾乎要灼傷皮膚——是衛硯舟切斷了所有外部通訊，直接用精神力在她意識裡烙下印記。
“他們定位的是你的情緒頻率。”他的聲音帶著精神力過載的沙啞，黎未甚至能“看”到他此刻的模樣：眼尾泛紅，發梢沾著汗，指尖還攥著沒來得及收起的精神力鎖鏈，“現在，我來替你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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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未心頭一震。
她想伸手碰他，卻隻觸到智能環表麵的燙意。
就在這時，躺椅自動彈出全息星圖，深空Σ7的坐標在黑暗中明明滅滅，畫麵裡的顧昭之站在焦土上，手中鹹魚燈的光早已熄滅，卻仍在對著空氣說：“這次，換我來找你。”
“所以……火炬不是終點，是接力？”黎未喃喃。
她望著光龍撞開的穹頂缺口，那裡漏進的星光裡，隱約能看見銀色的封鎖光網正像蛛網般逼近——終焉調查團的艦隊，已經到Ω1邊緣了。
小鬨突然從她領口鑽出來，電子眼難得沒蹦迪，反而認真地用尾巴卷住她手指：“姐姐，你看那些光網的縫隙。”黎未順著它的視線望去，這才發現每根銀線間都纏著細細的金芒——是剛才那些投稿裡的情緒光點，正順著封鎖網的漏洞往聖殿鑽。
“他們越想困死你，”小鬨的聲音突然放輕，“全宇宙就越想把光，塞進他們的圍牆裡。”
黎未低頭看向掌心的鹹魚燈。
此刻燈芯裡的火焰，正隨著那些金芒的湧入，一點點往她血管裡鑽。
她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和著千萬裡外某個礦工的口哨，某個學生的翻書聲，某個議員藏在桌下的輕笑，在聖殿裡敲出震耳欲聾的鼓點。
穹頂外，封鎖光網的嗡鳴更近了。
但這一次，黎未沒有抬頭。
她彎腰撿起躺椅上不知何時落下的半塊星圖碎片，在掌心裡輕輕一拋——反正，總有人會接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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