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之上,司儀手中的名冊由上好的雲錦製成,卷沿鑲著金邊,在日光下泛著華貴的光澤。他深吸一口氣,開始以一種抑揚頓挫的語調,宣讀著一個個代表著青陽城丹道未來的名字。
“王家,王辰!”
一個身著藍色煉丹師袍的青年聞聲走出,他麵帶傲色,對著觀禮台的方向遙遙一拱手,引來一片喝彩。王家在城中雖非頂尖,但也是頗有實力的二流家族,王辰作為嫡係子弟,在年輕一輩中素有薄名。
“李家,李月茹!”
“趙家,趙默……”
每一個名字被念出,都代表著一個家族的希望。被念到名字的年輕煉丹師們,無一不是昂首挺胸,享受著萬眾矚目的榮光,在親友團的歡呼聲中,依次走上那座象征著榮耀的高台。
觀禮台上,淩震山的表情愈發舒展。他聽著這些熟悉或陌生的名字,心中那份屬於頂尖家族的優越感油然而生。這些孩子,天賦最好的也不過是準二品,如何能與他的飛雪相比?
他側過頭,看著身旁端坐的孫女,淩飛雪正淺笑著與人點頭示意,那份從容與氣度,已然有了大家風範。淩震山滿意地捋了捋胡須,仿佛已經看到冠軍的獎品被淩飛雪捧回淩家的那一幕。
“淩家,淩飛雪!”
終於,司儀念到了這個全場期待已久的名字。
話音剛落,整個廣場的氣氛瞬間被推向了一個新的高潮。歡呼聲如山呼海嘯,甚至蓋過了之前的擂鼓聲。
“飛雪仙子!冠軍一定是你的!”
“青陽城第一天才,當之無愧!”
在震耳欲聾的喝彩聲中,淩飛雪緩緩起身。她先是對著爺爺淩震山盈盈一拜,而後又向著觀禮台上的各方勢力微微頷首,每一個動作都優雅得體,無可挑剔。她邁步走向高台,紫色的裙擺在身後劃開一道優美的弧線,所過之處,人群的目光都緊緊追隨,充滿了狂熱與崇拜。
蕭天宇的視線也落在她的身上。不得不承認,此刻的淩飛雪,光芒萬丈,足以匹配任何人的讚譽。他作為她未來的夫婿,也感到與有榮焉。
然而,那股盤踞在心口的陰翳,卻並未因此消散。他下意識地在人群中搜尋著,像是在尋找什麼,卻又說不清自己在找什麼。那個破舊的鬥笠,那身洗得發白的青衣,那雙古井無波的眼睛……這些本該被他唾棄的畫麵,此刻卻反複在他腦海中閃現。
他用力地搖了搖頭,試圖將這些荒謬的念頭甩出去。
高台上,司儀看著名冊上接下來的名字,臉上的表情忽然僵了一下。
他以為自己看錯了,下意識地閉上眼,又重新睜開。
名冊上,用工整的朱砂小楷寫著三個字,清晰分明。
他從業三十年,主持過三屆煉丹大會,從未遇到過如此……荒唐的情況。他的嘴唇翕動了幾下,聲音卡在了喉嚨裡。這名字要是念出來,煉丹師公會的臉麵何在?這豈不是讓全城人看笑話?
廣場的喧鬨聲漸漸平息,所有人都察覺到了這短暫的停頓,紛紛投去疑惑的目光。
司儀額角滲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他求助似的看了一眼觀禮首席,那裡,墨老依舊閉著眼睛,仿佛睡著了。他又硬著頭皮,望向淩家的席位。
淩震山正滿麵紅光地看著台上的淩飛雪,根本沒注意到司儀的窘境。
躲是躲不過去了。
司儀心一橫,牙一咬,決定還是按照規矩辦事。他清了清嗓子,用一種比之前低了八度的、幾乎是含在嘴裡的聲音,快速地念出了那個名字。
“下一位,淩家……淩雲溪。”
聲音不大,卻像一顆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瞬間激起了詭異的漣漪。
整個青石廣場,數萬人的喧囂,在這一刻,戛然而止。
時間仿佛凝固了。
風吹過廣場,卷起幾片枯葉,發出沙沙的聲響,在這死一般的寂靜中,顯得格外刺耳。
所有人都以為自己聽錯了。
人們麵麵相覷,臉上寫滿了茫然與錯愕。
“剛才……司儀念的是誰?”
“好像是……淩雲溪?”
“哪個淩雲溪?重名了吧?”
“還能是哪個!不就是淩家那個靈脈儘毀的廢物嗎!”
當這個答案在人群中傳開,那短暫的寂靜,如同被戳破的氣球,瞬間被一陣驚天動地的哄笑聲所取代。
“哈哈哈哈!我沒聽錯吧?淩雲溪?那個廢物也敢來參加煉丹大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