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明霞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轉移注意力。她走到藥架旁,那裡晾曬著幾筐白天采回的藥材。她蹲下身,開始整理那筐已經半乾的九萼草。這是前幾日從一處地氣稍顯陰涼的角落采到的普通九萼草,並非那傳說中的幽藍仙種,隻具尋常藥效,晾乾了準備研末做藥引。
纖細的植株呈現出一種堅韌的暗綠色,頂端結著細小的籽實。蘇明霞伸出手,指尖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撚起一根乾燥的九萼草莖。
就在指尖觸碰到那乾枯草莖的瞬間——
嗡!!!
一股遠比之前更加狂暴、更加清晰的幻痛,如同決堤的洪水,帶著尖銳的呼嘯,狠狠衝入她的腦海!
不再是模糊的影像!是實感!
她仿佛“看”到自己的指尖——不,是另一個女子的指尖!那指尖正死死摳進冰冷潮濕的泥土中!指甲縫裡塞滿了汙穢的泥濘和枯草斷莖!那草莖的形狀……正是她手中撚著的九萼草!
視野猛地拔高、旋轉,一片混亂!猩紅!到處都是刺目的猩紅!頭頂是巨大的、散發著粘稠血漿般光芒的暗紅血月!冰冷的光線如同凝固的裹屍布!身下是崩塌的、流淌著暗紅色毀滅岩漿的焦黑巨岩!而她自己——或者說,那個有著同樣感知的女子——正以一種扭曲、破碎的姿態跪伏在巨岩邊緣!灰燼般的白發如同被狂風吹散的枯草,大片大片地飄散!
更讓她魂飛魄散的是,那女子緊握的右手!掌心向上攤開,深深嵌著一塊寸許長短、溫潤如玉、散發著微弱純淨光澤的——指骨!
就在這指骨被緊握的瞬間!畫麵再次撕裂!切換!眼前是沸騰的、翻湧著幽藍色寒流氣泡的深潭!潭底,一具龐大如山嶽、覆蓋著破碎鱗甲的——遠古龍骨在幽暗中若隱若現!龍骨空洞的眼窩深處,兩點微弱卻燃燒著無儘怨毒與貪婪的——猩紅火焰,如同深淵惡魔的凝視,猛地鎖定了她或者說,鎖定了那緊握指骨的女子)!
“嗬……嗬嗬……”陰冷滑膩、帶著刻骨怨毒與貪婪的冷笑,如同毒蛇摩擦鱗片,直接在她靈魂深處響起!“真是……感人至深的垂死掙紮啊……”
伴隨著這非人的嘶鳴,一隻覆蓋著破碎黑曜石鱗片、流淌著粘稠暗紫色汙血的巨爪,猛地撕裂翻騰的黑霧探出!緊接著,是另一隻!然後是龐大、扭曲、覆蓋著更多破碎鱗片與蠕動荊棘藤蔓的……身軀!
濃稠的汙穢氣息如同實質的枷鎖,當頭壓下!要將跪伏在巨岩上、氣息奄奄的女子徹底禁錮、拖入深淵!
“呃啊——!!!”蘇明霞發出一聲壓抑不住的痛呼,整個人如同被無形的重錘狠狠擊中,猛地向後跌坐在地!手中那根乾枯的九萼草莖被捏得粉碎!
冷汗瞬間浸透了她的裡衣,冰冷的恐懼攫住了她的心臟,讓她幾乎窒息!那撲麵而來的汙穢氣息,那猩紅火焰中的貪婪與怨毒,那巨爪撕裂黑霧的恐怖景象……如此真實!如此切膚!
這不是幻覺!絕不是!
她大口喘息著,胸腔劇烈起伏,冰冷的青磚透過濕透的衣衫傳來刺骨的寒意。她抬起劇烈顫抖的手,看著自己的掌心。那裡空空如也,隻有剛才跌倒時擦破的一點油皮。可是,那緊握指骨的冰冷觸感,那嵌入皮肉的痛楚,卻仿佛還殘留在神經末梢!
那女子是誰?那指骨是誰?那被猩紅火焰注視的龍骨……那汙穢恐怖的巨爪……
“嗬……嗬……”粗重壓抑的喘息聲從床邊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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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明霞悚然一驚,猛地抬頭。
板床上,一直昏迷不醒的林靜水,此刻身體正劇烈地痙攣著!他似乎也陷入了某種極致的痛苦夢魘!他的雙手死死抓住身下的薄褥,手背青筋暴起,指甲竟在痙攣中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尖利、泛著不正常的青黑色光澤,如同……某種野獸的利爪!但這異變隻持續了短短一瞬,指甲又迅速恢複如常!
他的眉頭緊鎖,蒼白的麵容因痛苦而扭曲,喉嚨裡發出嗬嗬的、如同瀕死的野獸般的低啞嘶鳴。
蘇明霞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恐懼混合著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讓她僵在原地。他夢到了什麼?是否也夢到了那血月、巨岩、汙穢巨爪?他的指甲……
就在這時,一直靜靜躺在枕邊的那塊焦黑龍紋玉佩,竟在沒有任何觸碰的情況下,突然微微震顫起來!玉佩表麵那深邃的焦黑色澤下,幾道暗金色的龍鱗紋路仿佛活了過來,流淌過一道極其微弱的、卻灼熱逼人的——金芒!那光芒一閃即逝,卻讓整個房間的溫度似乎都陡然升高了一瞬!
玉佩的震顫與金芒稍縱即逝。床上的林靜水也仿佛耗儘了力氣,痙攣停止,緊抓被褥的手緩緩鬆開,呼吸再次變得微弱而均勻,隻是眉宇間的疲憊與病氣更深了。
回春堂內,重歸寂靜。
燭火依舊搖曳,藥香依舊彌漫,爐子上驅寒藥的苦澀氣味與血腥味若有若無地混合在一起。
蘇明霞跌坐在冰冷的地上,背靠著藥櫃,渾身濕冷,臉色慘白如紙。她看著床上昏睡的書生,看著枕邊那塊焦黑的玉佩,再看看自己沾著九萼草碎屑、帶著擦傷油皮的掌心。
血色荊棘的幻痛,阿煙的絕望囈語,白發墜淵的恐懼,汙穢巨爪的恐怖……還有書生痙攣時那非人的指甲,玉佩上那灼熱詭異的金芒……
這一切,如同無數冰冷的碎片,在她混亂的腦海中瘋狂旋轉、碰撞、試圖拚湊出一個完整而駭人的圖景。那圖景的邊緣,似乎連接著她模糊不清的過去,也指向了這個從天而降、渾身是謎的病弱書生。
平靜的杏花塢,溫暖的藥香,懸壺濟世的醫女生涯……在這一刻,仿佛成了一張薄如蟬翼的假象,被這接二連三的詭異衝擊,撕裂得搖搖欲墜。
。窗外,雨聲依舊未歇,敲打著屋簷,如同某種不祥的叩問。蘇明霞下意識地抱緊了自己的雙臂,隻覺得這彌漫著藥香的“回春堂”內,那揮之不去的血腥味,似乎越來越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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