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開。”
那兩個字如同淬毒的冰錐,裹挾著凍結靈魂的酷寒與碾碎一切的意誌,狠狠砸落在死寂的藥堂。蘇明霞擋在林靜水身前的身體劇烈一顫,仿佛被無形的巨錘擊中,喉間的血腥味濃得幾乎讓她窒息。蕭公子指尖那縷暗金色氣芒吞吐不定,如同懸在她眉心的死亡之刃,隨時可能落下,將她連同身後那片冰封的死地一同化為齏粉。
時間在凝固的殺機中粘稠地流淌。
就在那毀滅的鋒芒即將觸及蘇明霞的刹那!
“公子!”陳先生低沉急促的聲音突兀響起,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驚疑,他的目光死死鎖定著手中嗡鳴愈發劇烈、暗紫色晶石光芒瘋狂扭曲的幽冥鑒!“寒潭……異動!極其劇烈!似有……暴走之兆!此地……危!”
“暴走”二字,如同投入滾油的水滴!
蕭公子那雙燃燒著九幽玄冰的墨黑瞳孔,極其短暫地——收縮了一下!指尖暴漲的暗金氣芒也微微一滯!他並非畏懼,而是那幽冥鑒的劇烈反應和“暴走”的警告,清晰地傳遞出一個信息——強行奪取,不僅可能毀掉這“容器”和“鑰匙”,更可能提前引爆那口深潭下蟄伏的、連古籍都諱莫如深的“大凶”!
他目光如電,瞬間掃過牆角林靜水胸前那半塊波動紊亂、光芒黯淡的焦黑龍紋玉佩,又穿透蘇明霞強撐的身體,仿佛望向藥堂深處那口躁動的寒潭。
權衡!隻在電光火石之間!
最終!那纏繞著暗金氣芒的指尖!極其緩慢地!帶著一絲不甘的、令人心悸的弧度!收了回去!
暗金氣芒斂入指尖,消失無蹤。但那股足以凍結靈魂的酷寒殺意,並未消散,反而如同跗骨之蛆,更深地沉澱在他周身。
“很好。”兩個字。比之前更加冰冷。毫無情緒。如同在宣判緩刑。
他沒有再看蘇明霞一眼,仿佛那隻是路邊的塵埃。目光重新落回陳先生手中的幽冥鑒,那晶石內的光芒依舊扭曲不定。“撤。”一個單音字。乾脆利落。毫無留戀。
話音落,蕭公子轉身,玄色錦袍的下擺劃出一道冷硬的弧線,毫無阻礙地穿透了那兩名護衛形成的無形壁壘,一步踏出回春堂的門檻。陳先生緊隨其後,捧著依舊嗡鳴的幽冥鑒,眼神凝重。兩名護衛冰冷的視線如同毒蛇的信子,在蘇明霞身上狠狠剮過,帶著毫不掩飾的殺機,也轉身退去。
砰!腐朽的門板被重重帶上。回春堂再次陷入死寂。比之前更深、更沉、更令人絕望的死寂。
蘇明霞如同被抽空了所有骨頭,再也支撐不住,“噗通”一聲,雙膝重重砸在冰冷堅硬、布滿冰屑的地麵上!劇痛讓她眼前發黑,一口鮮血再也壓製不住,“哇”地噴濺在身前灰白的地麵上,點點猩紅在冰晶的映襯下觸目驚心。她劇烈地嗆咳著,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五臟六腑的劇痛,後背的冷汗瞬間浸透了單薄的衣衫。
劫後餘生?不!她清晰地知道,那聲“撤”,隻是毀滅的序曲被強行中斷。蕭公子臨走時那毫無情緒的目光,比任何暴怒都更可怕。那是誌在必得的獵物暫時脫離視線、卻已被徹底標記的冰冷篤定。陳先生口中的“暴走”與“危”,更像是一把懸在頭頂的雙刃劍——暫時逼退了對方,卻也昭示著寒潭深處那存在的耐心,也已瀕臨極限!
牆角,林靜水胸前的玉佩徹底沉寂下去,波動消失,甚至比之前更加黯淡,仿佛耗儘了最後一絲守護的力量。覆蓋他身體的幽藍冰晶畏縮地閃爍著,生長停滯。空氣中蕭公子殘留的威壓如同沉重的鉛塊,混合著幽冥寒氣被強行壓製後的虛弱,沉沉地壓在每一個角落。
夜幕,在巨大的壓抑與恐懼中,終於降臨。
沒有月光。厚重的鉛雲吞噬了最後一絲天光,小鎮陷入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死寂籠罩著每一個角落,連往日聒噪的蟲鳴都徹底消失,仿佛整個天地都被那無形的壓力扼住了喉嚨。
回春堂內。一盞豆大的油燈在灶台上搖曳,昏黃的光暈僅僅能照亮方寸之地,將四周的黑暗襯托得更加濃重粘稠,如同凝固的墨汁。燈芯偶爾爆出細微的劈啪聲,在死寂中顯得格外刺耳。
蘇明霞蜷縮在藥櫃的陰影裡,背脊緊貼著冰冷刺骨的櫃壁。白日強行衝撞的痛楚和烙印深處的悸動並未平息,如同無數細密的鋼針在體內遊走。她不敢睡,也根本無法入睡。每一次窗外風吹過枯死杏樹枝椏發出的輕微“嗚咽”,都讓她如同驚弓之鳥,心臟驟然縮緊。
就在這極致的死寂與黑暗中!
一種極其微弱!卻如同跗骨之蛆般揮之不去的——異樣感!悄然降臨!
不是聲音!不是光影!而是一種……被窺視的感覺!如同冰冷的、不帶任何情感的爬蟲!無聲地!從回春堂外多個方向的黑暗陰影中——蔓延滲透進來!粘附在門板上!粘附在窗欞上!粘附在每一道腐朽的縫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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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明霞的呼吸瞬間凝滯!背脊的寒毛根根倒豎!她猛地屏住呼吸,身體如同石雕般凝固,所有的感官在這一刻被提升到極致!
沒有腳步聲。沒有呼吸聲。那些窺伺者如同融入了黑暗本身的幽靈。但她能清晰地感覺到!就在前門那扇腐朽門板的陰影裡!就在後門那被撞得鬆動的門栓之外!甚至……就在回春堂側麵那扇糊著厚厚油紙、早已破損不堪的小窗外!數個!冰冷、僵硬、毫無生命氣息的“存在”!如同最耐心的獵手!如同冰冷的石像!凝固在那裡!一動不動!唯有那毫無感情波動的、如同鷹隼鎖定獵物般的——目光!穿透了門板的縫隙!穿透了油紙的破洞!精準地!牢牢地!鎖定在藥堂內部!鎖定在牆角那片冰封的陰影!鎖定在後窗破洞透出的、那口寒潭的方向!
蘇明霞甚至能想象出那幅畫麵——黑暗的巷角、坍塌的土牆後、枯死的杏樹陰影下,一個個身著深灰色勁裝的蕭公子爪牙,如同融入夜色的雕塑,麵甲下的雙眼在黑暗中閃爍著冰冷的微光,死死地盯著回春堂的每一絲動靜。他們的氣息收斂到了極致,唯有那經過嚴格訓練、如同刀鋒般冷硬的意誌,如同無形的探針,持續不斷地掃描著這方死地。
監視!赤裸裸的!全天候的!如同鐵桶般的——監視!回春堂!連同裡麵的人!連同那口寒潭!已然徹底暴露在對方的眼皮底下!成了被關在透明牢籠中的困獸!
就在這時!後院!那口死寂的墨綠色寒潭!毫無征兆地!再次——躁動起來!
潭心那緩慢旋轉的漩渦!猛地!加速!帶起一圈圈比白日更加明顯、更加不耐煩的漣漪!潭水深處!似乎傳來一聲極其沉悶、極其壓抑、帶著暴戾怒意的——低吼!如同沉睡的巨龍被螻蟻的窺探徹底激怒!嗡——!!!一股比之前更加粘稠、更加陰寒的幽冥氣息!如同無形的衝擊波!轟然!從潭底爆發!蠻橫地!穿透後窗的破洞!撞入了回春堂內死寂的空氣!
牆角!那些被蕭公子威壓壓製得萎靡的幽藍冰晶!如同被注入了狂暴的興奮劑!滋——啦——!瘋狂滋長!尖銳的冰棱瞬間刺穿地麵覆蓋的冰層,如同無數幽藍色的毒刺,在昏黃的油燈光暈下閃爍著妖異而冰冷的光芒!空氣溫度驟降,灶台上那盞豆大的油燈火焰瘋狂搖曳,光線瞬間黯淡,幾乎熄滅!
這突如其來的劇烈異動!立刻!清晰地!被藥堂外那些如同幽靈般蟄伏的窺探者所捕捉!
蘇明霞的心臟幾乎跳出胸腔!她清晰地感覺到!那些凝固在黑暗中的冰冷目光!瞬間!變得更加銳利!如同嗅到了血腥味的鯊魚!前門門板縫隙外!一道極其細微、幾乎難以察覺的——反光!一閃而逝!如同金屬兵刃在黑暗中極其輕微地調整了角度!後門方向!那鬆動的門栓!極其輕微地——震動了一下!仿佛有冰冷的指尖,隔著門板在試探!側麵小窗破損的油紙孔洞外!一隻冰冷、毫無感情的——眼睛!如同地獄的窺孔!猛地!貼近了那個破洞!死死地!向內窺視!試圖看清潭水異動引發的冰晶暴長和那瀕臨熄滅的燈光!
蘇明霞隻覺得一股寒氣從尾椎骨瞬間竄上天靈蓋!她幾乎是本能地,在冰晶暴長、燈光搖曳的陰影掩護下,身體猛地向側麵一滾,將自己更深地蜷縮進藥櫃最黑暗的角落陰影裡!同時,她抓起旁邊一隻破舊的藥簍,用儘最後一絲力氣,精準地!無聲地!罩在了那盞在幽冥寒氣衝擊下瘋狂搖曳、即將熄滅的油燈之上!
噗!光線瞬間被隔絕!回春堂!徹底!陷入一片絕對的、如同墓穴般的——黑暗!
隻有牆角!那瘋狂滋長的幽藍冰晶!如同無數妖異的鬼火!在濃稠的黑暗中!無聲地!閃爍著冰冷刺骨的——死亡幽光!
寒潭的躁動!冰晶的暴長!燈光的驟然熄滅!這一切!都毫無保留地!落入了門外那些冰冷窺探者的感知之中!
死寂的黑暗中。蘇明霞蜷縮在藥櫃的陰影裡,死死捂住自己的嘴,連呼吸都停滯了。她能清晰地感覺到,門外那隻貼近窗洞窺視的冰冷眼睛,在燈光熄滅後並未移開,反而更加專注地凝視著這片黑暗,試圖分辨黑暗中的一切!那些如同跗骨之蛆般的窺視感,非但沒有減弱,反而因為黑暗的降臨,變得更加清晰!更加無處不在!
回春堂。連同她。連同林靜水。連同那口暴怒邊緣的寒潭。都徹底暴露在對方的監視之下。如同砧板上的魚肉。隻待那柄高懸的屠刀——隨時落下!夜半窺伺。鐵幕已然落下。窒息般的絕望,在黑暗中無聲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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