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對的黑暗吞噬了回春堂。蘇明霞蜷縮在藥櫃最深的陰影裡,如同被釘死在墓穴石壁上的蝴蝶,每一次凝滯的呼吸都牽扯著白日衝撞的劇痛和烙印深處針紮般的悸動。門外,那數道冰冷、黏膩、如同跗骨之蛆的窺視感非但沒有因黑暗而減弱,反而變得更加清晰,無處不在!它們從門板的每一條腐朽縫隙、窗欞的每一個破損孔洞滲透進來,如同無形的毒蛇,纏繞著藥堂內每一縷空氣,貪婪地感知著黑暗中的任何一絲異動——牆角冰晶幽冷的微光,空氣中殘留的幽冥寒氣,以及……那口在後院死寂中,正醞釀著狂暴怒火的——寒潭。
時間在極致壓抑的黑暗中緩慢爬行,每一息都如同一個世紀般漫長。蘇明霞的感官被提升到極限,耳中是自己血液奔流和心臟擂鼓的轟鳴,混合著門外窺伺者那若有若無、如同毒蛇吐信般的冰冷意誌掃描。
突然!
後院!那口墨綠色的寒潭!毫無征兆地!再次——躁動!
這一次!不再是沉悶壓抑的低吼!也不再僅僅是漩渦加速帶起的漣漪!而是……一種極其詭異!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瀾!
嗡——!!!
潭心!那處墨綠粘稠、深不見底的漩渦中心!如同沉睡巨獸睜開了眼瞼!猛地!向上——凸起!形成一個極其短暫卻無比清晰的——水丘!緊接著!水丘驟然塌陷!一圈遠比之前更深、更急、半徑更大的——墨綠色漣漪!無聲地!卻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沉重感!轟然擴散開來!
嘩啦……嘩啦……潭水撞擊著岸邊枯死的樹根與冰冷的岩石,發出如同無數冤魂低泣的粘稠聲響!那漣漪所過之處!潭水表麵!無數細密、粘稠、如同活物般蠕動的——墨綠色氣泡!密密麻麻!爭先恐後地——冒了出來!它們破裂!釋放出更加陰寒刺骨、帶著濃鬱腐朽與——硫磺般腥臭的幽冥氣息!那氣息!如同無形的衝擊波!蠻橫地!穿透後窗破洞!撞入回春堂內濃稠的黑暗!
這一次的異動!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劇烈!都要“明顯”!它不再僅僅是潭水自身的波動!更像是一種……被徹底激怒後的、充滿警告與不耐的——外在表達!如同沉睡的巨龍被螻蟻持續不斷的窺探和騷擾徹底激怒,從深沉的睡眠中抬起眼皮,露出了一絲——冰冷暴戾的豎瞳!
牆角!那些剛剛才瘋狂滋長過一波的幽藍冰晶!如同被注入了狂暴的催化劑!“滋啦——滋啦——!”無數尖銳!細長!如同荊棘般扭曲的冰棱!瞬間!從地麵、牆角、甚至腐朽的藥櫃縫隙中——瘋狂爆射而出!速度之快!數量之多!幾乎將整個藥堂靠後院方向的牆壁和地麵——覆蓋!如同瞬間生長出一片冰冷、尖銳、閃爍著死亡幽光的荊棘之林!空氣中溫度驟降至冰點,連彌漫的灰塵都仿佛被凍結,懸浮在黑暗裡,散發著幽藍的微光!
這劇烈的異動!瞬間!如同投入滾油的冷水!狠狠刺激了門外那些如同幽靈般蟄伏的窺探者!
前門門板縫隙外!那道細微的金屬反光急劇地晃動了一下!緊接著!一個極其壓抑!卻帶著清晰驚駭的——吸氣聲!極其輕微地!透過門板縫隙——傳了進來!雖然微弱,但在蘇明霞高度緊張的感官中,清晰得如同驚雷!
後門方向!那扇本就鬆動的門栓!“哢嚓!”一聲極其細微卻無比清晰的——輕響!仿佛有冰冷的指尖,因驚駭而下意識地用力!摳進了腐朽的木栓!甚至可能……摳下了一小塊木屑!
側麵小窗外!那隻緊貼在油紙破洞上窺視的冰冷眼睛!瞳孔!驟然!縮成了針尖般大小!隨即!那隻眼睛!如同被烙鐵燙到般!猛地!向後縮去!消失在破洞之後!但僅僅一瞬!它又重新貼近!眼神中之前的冰冷麻木被一種強烈的、如同發現獵物的——興奮與緊張所取代!死死地!更加貪婪地!向內窺探!試圖穿透黑暗,看清那冰晶暴長、寒氣噴湧的源頭——那口寒潭!
蘇明霞的心沉到了穀底!她能清晰地感覺到,門外那些冰冷窺視的意誌,在潭水劇烈異動的瞬間,集體繃緊!如同拉滿的弓弦!那壓抑的吸氣聲,摳進門栓的聲響,小窗外眼睛的瞬間退縮與更加貪婪的窺探……無不證明——他們看到了!他們感知到了!這絕非尋常的“潭水不寧”!
就在這死寂與窺視交織的窒息時刻!
後院!那口剛剛平息了劇烈漣漪的寒潭!潭心!那塌陷下去的漩渦中心!毫無征兆地!再次!極其輕微地——向上波動了一下!這一次!沒有形成明顯的水丘!更像是一滴巨大的、粘稠的墨綠色水珠,極其短暫地在潭心凸現!隨即消散!但就在這凸現的刹那!蘇明霞腕間那個沉寂的烙印!毫無征兆地!傳來一陣極其微弱、卻異常清晰的——冰冷悸動!那悸動!並非源自龍胤意誌的憤怒或反抗!而是一種……奇異的共鳴?一種帶著古老洪荒氣息的、微弱卻清晰的——回應?仿佛深潭之下那暴戾的存在,在發泄完怒火後,極其隱晦地,向她腕間的烙印——投來了一瞥?
這突如其來的悸動讓蘇明霞渾身一震!未等她細想!
砰!砰!後院方向!突然傳來兩聲極其沉悶!如同重物落水般的——巨大聲響!緊接著!是幾聲壓抑到極致、卻依舊無法完全掩蓋的、充滿痛苦與驚駭的——嘶鳴!如同被扼住喉嚨的野獸發出的最後哀嚎!聲音極其短促!瞬間便被濃稠的黑暗和死寂——吞噬!仿佛從未發生過!
但蘇明霞清晰地聽到了!門外!那些冰冷的窺視意誌!在這一連串短促聲響爆發的瞬間!如同被投入冰水的烙鐵!集體!劇烈地——震顫了一下!前門縫隙外的金屬反光瘋狂晃動!後門門栓處傳來指甲刮擦木頭的刺耳聲音!小窗外那隻窺視的眼睛猛地縮回,再沒有立刻貼上來!
寒潭!在警告!在反擊!它用自己的方式,回應了那些如同跗骨之蛆的窺探!那幾聲落水的悶響和短促的嘶鳴……是那些試圖更加靠近、甚至可能想趁亂潛入後院探查的——倒黴鬼!寒潭微瀾。龍塚之怒初顯。這無聲的警告與吞噬,如同投入心湖的巨石,在門外冰冷的窺視者心中,掀起了滔天駭浪!更在蘇明霞被絕望籠罩的心頭,投下了一道冰冷而暴戾的陰影!風暴的引信。已被徹底點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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