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建軍這句話,問得是真心實意。
他活了六十多年,大半輩子都在跟這座大青山打交道,什麼樣的猛獸沒見過?
什麼樣的險境沒遇過?可眼前這光景,已經徹底超出了他畢生經驗與認知。
一個人,一把開山刀,乾脆利落地放倒了兩頭加起來怕是近千斤的黑瞎子。
這已經不是“勇猛”兩個字能形容的了,這簡直就是神話傳說裡才有的橋段。
他陳建軍自詡年輕時也是條好漢,可跟眼前的李默一比,簡直就是山雞見了鳳凰,提的話都覺得丟人。
“嗬嗬嗬....老陳你覺得是就是吧。”
李默把問話的內容又給拋了回去,畢竟這個問題確實連他自己都不清楚。
用那把還在滴血的開山刀,在死去的熊身上擦了擦,然後走到李鐵身邊,伸手揉了揉弟弟還有些僵硬的腦袋。
“剛才做得很好。”
這一句誇獎,比什麼都管用。
李鐵緊繃的小臉瞬間鬆弛下來,眼裡的恐懼徹底被一種滾燙的崇拜所取代。
他用力地點頭,大哥的肯定,是他最大的榮耀。
“還愣著乾什麼?天快黑了,不乾活,難道指望這兩頭大家夥自己長腿跟我們走?”
李默的聲音將還處在神遊狀態的陳建軍拉回了現實。
陳建軍一個激靈,看著地上兩具龐大的屍體,又看了看遠處那排得滿滿當當,散發出濃鬱腥味的魚簍,一張老臉寫滿了苦字。
“我的老天爺.....小默,這.....這可咋整?”
他繞著熊屍走了兩圈,用腳踢了踢那磨盤大的熊掌,愁得又想去摸煙杆,“這兩千多斤的魚,咱倆做個拖犁還能勉強拖動。可再加上這兩頭畜生,這.....這又是一千斤打不住啊!咱們就是累死在這,也拖不出這大山啊!”
這是個天大的難題。喜悅是真實的,可這無法搬運的財富,也同樣是真實的。
這就像一個乞丐突然得了一座金山,卻發現自己連塊金磚都搬不動,隻能眼巴巴地看著,急得抓心撓肝。
李鐵也皺起了小眉頭,他試著去拖動一隻熊的後腿,使出了吃奶的力氣,那熊腿卻紋絲不動,仿佛生了根一般。
“誰說要整個拖走了?”李默瞥了他們一眼,隻見他走到那頭體型稍小的黑瞎子旁,開山刀再次出手,手法嫻熟得不像個十六歲的少年,倒像個浸淫此道幾十年的老屠戶。
“老陳,你打了一輩子獵,熊身上的寶貝不用我多說了吧?”李默頭也不抬,手上的動作行雲流水,“熊膽、熊掌,是頂好的藥材和食材。這張熊皮要是完整剝下來,硝製好了,拿到城裡去一張就能換一棟青磚大瓦房的錢。”
陳建軍聽得眼睛都直了。
他當然知道熊是寶,可他這輩子打到的熊,都是遠遠地用土槍崩的,打得血肉模糊,皮毛上好幾個窟窿,根本賣不上價。
像李默這樣,一刀封喉,一刀剖腹,最大限度地保全了熊皮的完整性,這手藝老頭子聞所未聞。
“鐵子,去,把咱們的漁網拿過來,再用水把漁網洗乾淨。”李默吩咐道,“然後再多找些堅韌的藤條,我有大用。”
李鐵雖然不解,但還是立刻照辦。
接下來的一個時辰,成了李默一個人的表演。
他先是精準地找到了熊膽的位置,用刀尖輕輕一挑,一個墨綠色的、完整的膽囊就被取了出來,小心翼翼地用樹葉包好,遞給陳建軍。
“老陳這個先收好,千金不換,等到時候咱們一起分錢。”
陳建軍哆哆嗦嗦地接過來,捧在手裡,感覺比捧著自己的親孫子還要小心。
“這兩頭黑瞎子都是你一個人殺的,我分個蛋的錢哦。這樣吧,我替你保管,等到村裡還給你就是,我老陳多大本事就吃多少飯。”
聞言,李默沒說什麼,因為還要剝皮。
隻見,這十六歲少年郎的刀法堪稱一絕,開山刀在他手裡,時而如重斧,劈開筋骨;時而如柳葉刀,沿著皮肉的紋理遊走。
整張熊皮從頭到尾被他完整地剝離下來,幾乎沒有一絲多餘的皮下脂肪,鋪在地上像一張巨大的黑色地毯。
陳建軍和李鐵已經完全看傻了。
他們就看著李默,時而蹲,時而站,渾身的肌肉隨著動作起伏,汗水順著他輪廓分明的臉頰滑落,與熊血混在一起,在夕陽的餘暉下,給他鍍上了一層近乎妖異的猩紅色光暈。
他不像是個人,更像一頭正在處理自己獵物的孤狼,冷靜、高效,充滿了原始而野性的力量感。
兩張熊皮,八隻熊掌,兩個熊膽,被一一處理好。
剩下的熊肉,李默也毫不浪費,他將最精華的裡脊部分,以及肥美的大腿肉全部割了下來,用藤條穿好。
至於剩下的熊骨和肉,他隻挑了些帶著走的,其餘的,他並不打算全部搬運。
“山裡的東西,取我們該取的就夠了,剩下的,還給這大青山。”李默淡淡地說。這也是一種敬畏,對自然的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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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建軍聽了,肅然起敬。這小子,不光本事大,心也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