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添置新家當的動靜,像一塊石頭砸進小河村這潭死水,激起的漣漪久久未平。
那輛鋥亮的鳳凰牌自行車,成了村裡半大小子們夢寐以求的聖物,這些天總有幾個借著路過的名義,在李家院牆外探頭探腦,隻為多看那“洋車子”一眼。
蘇晚晴的美貌,更是成了田間地頭、炕頭灶邊永恒的話題。
城裡來的姑娘就是不一樣,皮膚白得像剛剝殼的雞蛋,說話溫聲細語,走起路來腰身款款,不像村裡的婆娘丫頭,一個個跟土坷垃裡刨出來似的,粗手大腳。
羨慕和嫉妒,往往是相生相伴的。
當羨慕達到頂峰而無法企及,嫉妒的毒草便會從心底最陰暗的角落裡瘋長出來。
王麻子家的土坯房裡,連空氣都彌漫著一股酸腐的黴味。
“爹,我受不了了!”王二狗一腳踹翻了門邊的小板凳,凳子在地上滾了幾圈,發出“哐當”一聲脆響。
他雙眼赤紅,像一頭被逼到絕路的野狗,“那騷娘們本來該是我的!現在天天在李默那小子屋裡進進出出,全村的男人都盯著她看,我.....我他娘的快憋屈死了!”
王麻子坐在炕沿上,吧嗒吧嗒地抽著劣質的旱煙,煙霧繚繞中,一張麻子臉顯得愈發陰森。
他沒罵兒子,因為他自己心裡的火,燒得比王二狗還旺。
那晚從李家門口回來後,他一閉上眼,就是李家那五間青磚大瓦房,就是那輛能閃瞎人眼的自行車,就是蘇晚晴那張讓人魂牽夢繞的臉。
“光憋屈有屁用?”王麻子吐出一口濃黃的煙圈,眯著眼,眼縫裡閃著算計的毒光,“那小子現在是村裡的寶貝,拳頭又硬,跟他動粗,那是茅房裡點燈——找死。”
“那咋辦?爹,咱就這麼眼睜睜看著?”王二狗不甘心。
“哼,”王麻子冷笑一聲,將煙鍋在鞋底上磕了磕,“硬的不行,就來軟的。殺人不一定非要用刀!”他湊到兒子耳邊,壓低了聲音,“嘴皮子有時候比刀子還快,還能殺人不見血。”
王二狗眼睛一亮,“爹,你的意思是.....?”
“那女知青最看重的是啥?是名聲!咱們就把她的名聲給搞臭了!讓村裡人都知道,她蘇晚晴不是什麼仙女,是個早就被李默睡了的破鞋!你看她還怎麼在村裡待下去!你看李默那小子還怎麼抬得起頭!”
王麻子越說越興奮,仿佛已經看到了李默和蘇晚晴被全村人戳著脊梁骨的場景。
“對!就這麼乾!”王二狗一拍大腿,“爹,這事我熟!我去找村裡那幾個光棍,還有上次沒分到虎肉,對李默早就看不順眼的幾個老家夥,咱們一起說人多嘴雜,假的也能說成真的!”
父子倆一拍即合。
很快,一股陰風從小河村的角落裡刮了起來。
起初,隻是幾個遊手好閒的二流子,聚在村頭的老槐樹下,一邊摳著腳,一邊陰陽怪氣地聊天。
“哎,你們說,那李默為啥不讓蘇知青去村委會住啊?非要弄自己家裡去?”
“這還不明白?金屋藏嬌唄!那麼大個新房子,就住了他們兄妹幾個,晚上黑燈瞎火的嘿嘿.....”一個男人發出不懷好意的笑聲。
話頭一起,就像潑出去的臟水,迅速蔓延開來。
在河邊洗衣服的婆娘們,也開始竊竊私語。
“聽說了嗎?村裡要給知青蓋房子的事,就李默家不同意。”
“為啥啊?”
“還能為啥?人家把那城裡姑娘當自己媳婦養著呢,能樂意讓她搬出去跟彆的男知青住一塊?”
“哎喲,那這.....這孤男寡女的住一個屋簷下,能不出事?”一個胖婆娘誇張地捂住了嘴,眼睛裡卻閃爍著興奮的光芒。
謠言像瘟疫,傳播速度快得驚人。沒過兩天,版本就升級了。
從李默想金屋藏嬌,變成了李默阻撓知青點建設,想把蘇晚晴據為己有!
最後演變成了最惡毒,也最讓人浮想聯翩的版本。
“我跟你們說,我二舅家的表侄子跟王麻子是鄰居,他親耳聽王麻子說的,那天晚上從李家路過,都聽見屋裡有動靜了!那叫聲,嘖嘖.....”
“真的假的?”
“那還有假?你想想,李默那小子十七八了,正是血氣方剛的時候,天天守著那麼個天仙似的人兒,能忍得住?我看啊,那蘇知青的肚子,過幾個月就該有動靜了!”
唾沫星子能淹死人,流言蜚語能殺人。
在這個時代,一個女人的名節,比她的命還重要。
這些汙言穢語像一把把無形的刀子,編織成一張巨大的網,悄然向李家籠罩而去。
秋日的陽光暖洋洋的,透過窗欞,在地上灑下斑駁的光影。
蘇晚晴正坐在院子裡的新桌子旁,耐心地教李青書認字。
“青書,這個字念‘鵬’,鵬程萬裡的鵬。意思是說,希望你將來能有遠大的前程。”她的聲音清脆悅耳,像山間的清泉。
李青書仰著小臉,看著蘇晚晴溫柔的側臉,重重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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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覺得蘇姐姐懂得真多,比學校的老師講的還有意思。
一旁的李雪,則在笨拙地學著織毛衣。
這是蘇晚晴教她的,說天氣快轉涼了,可以給哥哥和弟弟們一人織一件。
李雪學得不快,好幾次把線纏成了一團亂麻,惹得自己直皺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