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波過後,日子又恢複了往日的安寧。
白秋月家的小院裡,那“噠噠噠”的縫紉機聲,成了院子裡最動聽的背景音樂。
自從有了這台寶貝,蘇晚晴便像是找到了新的樂土,一有空就往白秋月這邊跑。
雖然李默家也有一個,但是這種事情哪裡有兩個人一起玩好玩。
兩個女人,一個坐在縫紉機前,靈巧地操控著布料;一個捧著剪刀和畫粉,細心地裁剪著圖樣。
陽光透過槐樹的枝葉,斑斑駁駁地灑在她們身上,那畫麵,和諧得像一幅精心描繪的油畫。
又是幾天相處下來,兩人的關係突飛猛進,儼然成了一對無話不談的親姐妹。
白秋月是個天生的故事家,後山那棵成了精的老柳樹,曾在雷雨夜裡顯過靈,救過迷路的孩子.....這些鄉野奇聞,從她嘴裡說出來,總是那麼繪聲繪色。
聽得蘇晚晴這個城裡姑娘一愣一愣的,時而緊張地攥緊拳頭,時而又被逗得咯咯直笑,覺得比自己看過的任何一本小說都有趣。
而蘇晚晴,則成了白秋月的私人教師。
她從最簡單的“一二三”開始教,教她寫自己的名字,給她讀報紙上那些她從沒聽說過的新鮮事。
當白秋月用顫抖的手,第一次在紙上歪歪扭扭地寫出“白秋月”三個字時,那雙總是帶著愁緒的眸子裡,迸發出了前所未有的光彩。
一個帶來了鄉土的智慧與野趣,一個帶來了文明的氣息與知識。她們就像兩塊原本毫不相乾的拚圖,卻在李默這個無形的粘合劑下,嚴絲合縫地拚湊在了一起,竟是說不出的融洽。
這天下午,兩人正湊在一起,給囡囡做一件粉色的新罩衫。
“秋月姐,你看這袖口,要是加上一圈荷葉邊,會不會更好看?”蘇晚晴拿著一塊布頭,比劃著。
“好看是好看,就是費布料。”白秋月笑著說,手上的活計卻沒停。
蘇晚晴看著白秋月那專注的側臉,看著她靈巧的雙手在布料上翻飛,心裡沒來由地生出一股羨慕。
她忍不住開口道:“秋月姐,你覺得.....李默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白秋月踩著踏板的腳,微微一頓,隨即又恢複了平穩的節奏。
她抬起頭,似笑非笑地看了蘇晚晴一眼,“怎麼?我們蘇老師動了凡心了?”
“哎呀,姐,你胡說什麼呢!”蘇晚晴的臉“刷”地一下就紅了,像熟透了的蘋果,伸手輕輕捶了白秋月一下,“我就是.....就是隨便問問。他又是送縫紉機,做了那麼多厲害的事情,普通人難以達到他的高度,我有點好奇所以想問問。”
“好奇?”白秋月放下手裡的布料,身體微微前傾,湊到蘇晚晴耳邊,壓低了聲音,那語氣裡帶著一絲過來人的調侃和洞察,“我看,不止是好奇那麼簡單吧?這些天,你每次提起他,那眼睛亮得,跟天上的星星似的,藏都藏不住。”
蘇晚晴的心“咚咚”地狂跳起來,像是被人看穿了心底最深的秘密,一張臉更是紅得快要滴出血來。
她捏著手裡的布料,支支吾吾地,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看著她這副又羞又急的模樣,白秋月臉上的笑意更濃了。她知道,火候差不多了。
她收起了玩笑的神色,輕輕握住蘇晚晴有些冰涼的手,語氣也變得認真起來,“晚晴,姐姐是過來人,有些話,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蘇晚晴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男人,特彆是像李默那樣的男人,”白秋月的聲音很輕,卻像一根羽毛,輕輕搔刮著蘇晚晴的心尖,“他就像山裡的雄鷹,天生就是要翱翔九天的,你不能指望他像家雀一樣,永遠守在你身邊嘰嘰喳喳。他強大,有本事,能給你遮風擋雨,能給你彆人想都不敢想的好日子。但同樣的,他的世界也大,大到.....可能不止能裝下你一個人。”
蘇晚晴的心猛地一沉,臉上的紅暈也褪去了幾分,她有些不解地看著白秋月。
白秋月歎了口氣,繼續說道:“姐姐是個寡婦,沒讀過書,見識短。但我知道一個理,這女人啊,一輩子圖個啥?不就圖個能踏踏實實睡個安穩覺,身邊有個知冷知熱的男人疼著嘛。
那些虛頭巴腦的名聲,有時候,還沒一碗熱湯麵來得實在。”
她停頓了一下,看著蘇晚晴那雙清澈又帶著些許迷茫的眼睛,終於拋出了那個最關鍵,也最露骨的問題。
“妹妹,姐姐就問你一句掏心窩子的話,你彆嫌我粗俗。”白秋月的聲音壓得更低了,幾乎隻有她們兩人能聽見,“一個男人,像李默那樣的男人,渾身上下都充滿了力氣,像一團火.....如果有一天,他真的想要你了,想把你揉進骨子裡,讓你徹徹底底變成他的女人.....那啥的時候,你會覺得害怕,覺得委屈嗎?”
那啥兩個字,像一道驚雷,在蘇晚晴的腦海裡轟然炸開。
她整個人都懵了,腦子裡一片空白,隻覺得渾身的血液都衝上了頭頂,一張臉燙得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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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反駁,想說“秋月姐你怎麼能問這麼不要臉的問題”,可話到了嘴邊,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因為,在白秋月那雙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眸子注視下,她發現自己竟然無法乾脆地搖頭。
甚至,在羞恥和慌亂的深處,還隱隱升起了一絲連她自己都不敢承認的,微弱的.....期待。
看到蘇晚晴這副魂不守舍的模樣,白秋月知道,這顆種子,已經種下了。
她沒有再逼問,隻是重新拿起針線,悠悠地開口,仿佛在說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情:“我是嫁過人的女人,知道咱們女人心裡頭,也藏著自己的念想。
這世上的幸福,從來都不是等著彆人施舍的,得靠自己伸手去抓。
抓住了那才是真的,光靠想除了能安慰安慰自己,到頭來,還是一場空。妹妹,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這番話,說得情深意切,字字句句都像是從白秋月自己那段苦日子裡總結出來的血淚教訓。
蘇晚晴的心,被狠狠地觸動了。
她想起了在城裡時,父母的教導,學校的規矩,那些條條框框,像一個無形的籠子,將她牢牢困住。
她一直以為,那就是女人該有的人生軌跡:讀書,工作,然後找一個門當戶對的男人,相敬如賓地過一輩子。
可來到小河村,特彆是認識了李默之後,她才發現,原來人生還有另一種活法。
那種充滿了原始生命力的,肆意張揚的,讓她心驚膽戰,卻又莫名向往的活法。
白秋月的話,像一把鑰匙,打開了她內心深處那道被壓抑了許久的門。
良久蘇晚晴深吸了一口氣,像是做出了一個極為重大的決定。
她抬起頭,雖然臉頰依舊緋紅,但眼神卻變得異常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