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默站起身,動作不快,卻讓院子裡原本嘈雜的空氣瞬間一滯。
他沒有看張大壯,也沒有看那個上躥下跳的老婆子。他的目光,平靜地落在那個他親手寫下的“靜”字上,墨跡未乾,筆鋒銳利,如他本人。
“我大哥問你們話呢!啞巴了?”李鐵的聲音像是冬天裡凍硬的石頭,邦邦作響。
他往前站了一步,那魁梧的身板像一堵牆,壓得張大壯和幾個小年輕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
張大壯被一個半大孩子嚇住,臉上掛不住,脖子一梗,嚷道:“你大哥是誰?老子找的是管事的!我妹子死了,這房這地,按理就該我們娘家繼承!
你們幾個小崽子,哪來的回哪去!”
“哦?”李默終於抬起了眼皮。
就這一個字,一個淡淡的音節,卻讓張大壯心裡莫名地打了個突。
那眼神,太冷了!
像深山老林裡餓了三天的狼,沒有半點情緒,隻有純粹的、令人骨頭發寒的平靜。
“你的意思是,李滿囤家的東西,現在姓張了?”李默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朵裡。
“那當然!”尖嘴猴腮的老婆子,也就是張翠蘭的親娘,一聽有門,立刻搶過話頭,雙手往腰上一叉,“我女兒嫁過來,生是李家的人,死是李家的鬼!
可如今她男人和兒子都沒了,她一個女人家留下的東西,不歸我們娘家,難道還便宜了你們這些八竿子打不著的侄子?
真是天大的笑話!”
她這話一說,身後那幾個年輕人也跟著壯了膽,紛紛叫囂起來。
“就是!自古以來都是這個理!”
“快把房契地契交出來!彆逼我們動手!”
院門口,已經有聽到動靜的村民自發圍了過來,對著張家這群人指指點點,臉上滿是鄙夷。
“嘿,我算是開了眼了,還有上門搶死人東西的。”
“這張翠蘭活著的時候就不是個東西,沒想到她娘家人更不是個東西。”
“可不是嘛,人都死了好幾天了,要不是李默,估計屍體早都臭了!
不對這冬天的,要是不臭也沒有個味!
若是彆人一不小心串門什麼的,看見這景象,多埋汰人啊!
話說回來,你們這些娘家人早乾嘛去了?現在聞著味兒就跑來了,真是他娘的狗鼻子!”
議論聲不大,但足夠傳進張家人的耳朵裡。
張大壯的臉一陣紅一陣白,他沒想到小河村的村民居然這麼不給麵子,全都向著李默。
“看什麼看?我們辦自家事,關你們屁事!”張大壯衝著村民吼了一嗓子。
李默沒有理會外麵的嘈雜,他轉身走進屋裡,片刻後,拿出了一份微微泛黃的書件來。
“李雪,念給他們聽。”
李雪接過那張紙,清了清嗓子,大聲念了起來。
“分家文書:茲有小河村李氏,因家庭不睦,今日分家。長房李滿囤,分得祖產瓦房三間,良田五畝.....次房李為民已故)。
其子女李默、李鐵、李雪、李青書、李囡囡,淨身出戶,與長房再無瓜葛。
空口無憑,立字為據!
見證人,村長.....”
念到最後,李雪的聲音帶上了一絲哽咽。
那白紙黑字,是他們一家曾經遭受過的最大屈辱。
文書念完,院子裡一片死寂。
那上麵,清清楚楚地蓋著李滿囤、張翠蘭,甚至還有李富貴的紅手印!每一個手印,都像是無聲的嘲諷,把張家人的臉打得啪啪作響。
“淨身出戶.....再無瓜葛.....”一個村民小聲念叨著,看向李默兄妹的眼神裡,多了幾分同情和敬佩。
一無所有,還能在短短半年內建起這麼大的青磚瓦房,把弟妹養得白白胖胖,這得是多大的本事和毅力!
張家人的臉,徹底變成了豬肝色。
他們想過李默會拒絕,卻沒想過還有這麼一份要命的文書在。
這文書一出,直接把他們繼承遺產的理由給堵死了。
畢竟不管怎麼看,於情於理就算李滿囤一家三口都死絕了!
那麼該先重新分到這房子和這田地的人,最先排列都應該是李默!
“這.....這是假的!是你們偽造的!”張大壯色厲內荏地吼道。
“偽造?”李默嘴角牽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上麵有村長的印,還有李滿囤一家的手印,你可以拿去縣裡,讓公安局的同誌幫忙鑒定一下,看看是真是假。”
提到公安局,張大壯的氣焰頓時矮了半截。
前幾天才槍斃了四個,那可是殺害張翠蘭一家的殺人犯!
他張大壯,彆看人高馬大的,膽子比老鼠還要小,可不想去那地方喝茶咧。
“那.....那也不行!”老婆子眼看道理講不通,索性心一橫,一屁股就坐到了雪地上。
“哎喲喂!沒天理了啊!欺負我們孤兒寡母的娘家人啊!”她一邊拍著大腿,一邊嚎啕大哭起來,“我苦命的女兒啊!你死得好慘啊!你屍骨未寒,就有人要霸占你的家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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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子沒法過了!我不活了!”
她這一坐,她那幾個兒媳婦和孫子輩的也學到了精髓,呼啦啦全坐下了。
一時間,李家大院門口哭聲震天,不知道的還以為又死了幾口人!
張大壯一看老娘都這麼拚了,自己也不能落下。
他往地上一躺,四肢攤開,活像一隻被拍死的癩蛤蟆。
“今天你們要是不把房子地契交出來,我們一家老小就凍死在你們家門口!我看你這個大英雄的臉往哪擱!
讓清河縣全縣的人都看看,你是怎麼逼死你大伯母家長輩的!”
這一下,連見多識廣的村民們都看傻了。
見過不要臉的,真沒見過這麼成群結隊、拖家帶口來不要臉的。
這大冬天的,雪地冰冷刺骨,他們居然說躺就躺,為了錢連命都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