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之內,燈火如豆。
趙剛的手指,懸在那幾本牛皮紙冊子上方,微微顫抖。
他感覺不到冊子的溫度,隻覺得那上麵烙印著兩個字。
上帝。
這不是戰爭。
他嘴唇翕動,卻發不出聲音,隻是在心裡對自己說。
這是單方麵的,處決。
林浩看著他,看著這個意誌如鋼鐵的布爾什維克戰士,在他帶來的絕對力量麵前,第一次露出了近乎恐懼的神情。
“趙政委。”
林浩的聲音,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沉寂。
“戰爭的本質,是讓我們的同誌少流血,讓敵人多流血。”
“如何贏,以及用勝利去做什麼,才是我輩需要思考的問題。”
趙剛猛地抬起頭,眼中那絲茫然迅速被一種更加深沉的決絕所取代。
他懂了。
林浩帶來的,不隻是一把無敵的劍。
更是一份沉重到足以壓垮靈魂的考卷。
他緩緩伸出手,沒有去碰那個黑色的“密鑰”,而是將那幾本密碼本拿起。
入手很輕,卻仿佛承載著整個華北方麵軍數十萬人的命運。
“林先生,我明白了。”
趙剛深吸一口氣,像是要把胸中的驚駭與動搖全部壓下。
“這東西,從今天起,就不存在了。”
林浩點了點頭。
“它會以另一種方式存在。”趙剛的目光穿透了石壁,望向喧囂的營地,“一個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方式。”
“它需要一個名字。”林浩說。
趙剛沉吟片刻,吐出三個字。
“聽風者。”
……
石門緩緩打開,李雲龍一個箭步就躥了過來,猴急地在趙剛和林浩身上來回打量。
“我說老趙,林先生,你們倆在裡頭孵蛋呢?”
“神神秘秘的,到底搗鼓出啥寶貝了?”
趙剛沒有理他,徑直從他身邊走過,隻留下一句話。
“老李,通知下去,旅政治部新成立一個‘敵工技術偵察科’,人員我親自來挑。”
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
李雲龍愣在原地,看著趙剛那平靜得有些反常的背影,又瞅了瞅麵無表情的林浩,納悶地撓了撓頭。
“嘿,邪了門了。”
“開會都不開了?老趙這是吃錯藥了?”
當天夜裡,趙剛沒有睡。
他親自調閱了全旅所有戰士的檔案,燈油一盞接著一盞地耗儘。
他要找的,不是身強力壯的猛士,也不是槍法如神的射手。
他要找的,是一雙能聽懂風聲的耳朵,一個能記住蛛絲馬跡的腦子。
最後,他的手指,停留在一個名字上。
王安。
二十歲,讀過三年私塾,會打算盤,字也寫得周正。
入伍前,在村裡給地主當過記賬先生,因為地主小老婆的手不老實,他把賬本甩在了地主臉上,跑來參了軍。
檔案上對他的評價是:心思縝密,為人忠厚,記憶力超群,但不善言辭。
第二天,這個名叫王安的年輕戰士,被帶到了趙剛麵前。
他緊張得手腳都不知道往哪兒放,身上的軍裝洗得發白,卻很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