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聲戛然而止。
整個戰場,仿佛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按下了靜音鍵。
前一秒還是撕裂耳膜的重機槍咆哮,後一秒,隻剩下槍管上“滋滋”升騰的白汽,和風中飄蕩的濃烈硝煙味。
戰壕裡,所有人都像被施了定身法,保持著各種僵硬的姿勢。
有人趴在地上,有人靠著牆,但無一例外,所有人的眼睛都死死地盯著那挺還在散發著恐怖熱量的二四式重機槍,以及它後麵那個緩緩站直身體的身影。
那道身影並不算高大,甚至因為長時間的營養不良而顯得有些單薄。可是在此刻,在所有幸存士兵的眼中,他比山嶽還要雄偉,比神明還要可靠。
“咕咚。”
不知是誰,艱難地咽了口唾沫,聲音在死寂的陣地上顯得格外清晰。
趙一鳴的大腦,還處在一片混沌之中。他親眼見證了整個過程。
用重機槍打狙擊手?
還他娘的成功了?
這已經不是妖孽了,這是神仙下凡,順便把雷公電母的本事也給學了!
“他……他……”一個年輕的士兵結結巴巴地指著李默,嘴唇哆嗦著,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旁邊一個老兵油子一巴掌拍在他後腦勺上,壓低了聲音,語氣裡卻帶著一種近乎朝聖般的虔誠。
“什麼他他的!叫默爺!”
“默爺!”
“對!默爺!”
人群中,不知道是誰先喊了一聲,然後這稱呼就像燎原的野火,瞬間傳遍了整個陣地。弟兄們看向李默的眼神,徹底變了。如果說之前是敬佩和信服,那麼現在,就是狂熱的崇拜。
在這片隨時會死的土地上,一個能帶著他們打贏、能讓他們活下去的人,就是神!
李默有些不適應這種目光。在前世,他也曾被千萬粉絲用類似的眼神注視過,但那是隔著屏幕,隔著賽場的燈光。而現在,這些目光是滾燙的,真實的,是無數條鮮活的生命,將他們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了他的身上。
這是一種沉甸甸的,讓他無法逃避的責任。
趙一鳴終於從巨大的震撼中回過神來,他一個虎撲衝到李默身邊,卻又在距離半米的地方猛地停住,伸出手想拍李默的肩膀,手抬到一半又縮了回去,仿佛眼前的不是一個兵,而是一件碰一下就碎的絕世瓷器。
他圍著李默轉了兩圈,嘴裡嘖嘖稱奇,最後小心翼翼地碰了碰李默的胳膊。
“活的,熱的……沒少零件……”
他那副樣子,像極了一個剛得了稀世珍寶的土財主,既想炫耀,又怕被人偷了。
“我說,李默……”趙一鳴湊過來,聲音壓得極低,神神秘秘地問,“你老實跟哥說,你是不是文曲星下凡?不對,文曲星是拿筆的……你是武曲星?二郎神?還是哪吒三太子?”
李默被他這天馬行空的想象力搞得有些哭笑不得。“排長,我真是獵戶的兒子。”
“我信你個鬼!”趙一鳴眼睛一瞪,“哪個獵戶能扛著重機槍打蒼蠅?你家打的畜生是長翅膀的鐵疙瘩嗎?!”
周圍的弟兄們聽到這話,都忍不住咧著嘴笑了起來。緊張和恐懼的氣氛被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心和活躍。隻要李默在,這座陣地就固若金湯。
就在這時,後方的電話線又一次被接了過來,通訊兵陳三幾乎是連滾帶爬地衝進陣地,一把將話筒塞給趙一鳴,臉上是見了鬼一樣的表情。
“排長!團座的電話!他老人家……他老人家的聲音聽起來……快要吃了我!”
趙一鳴清了清嗓子,拿起話筒,剛喂了一聲,話筒裡就傳來了一陣山崩地裂般的咆哮,聲音大得整個戰壕都聽得清清楚楚。
“趙一鳴!你他娘的是不是反了天了!誰讓你動重機槍的?!你知不知道那一梭子打出去多少子彈?老子的家底都快被你敗光了!你……”
王振山的咆哮戛然而止,似乎是意識到了什麼,語氣瞬間一百八十度大轉彎,變得小心翼翼,甚至帶上了一絲……諂媚?
“咳,一鳴啊,那個……李默,李默他……沒事吧?沒被後坐力震壞吧?胳膊腿兒還好著嗎?你快讓他歇歇,對,快!給他找個最安全的地方!再給他弄點吃的,要熱的!”
這戲劇性的轉變讓周圍的士兵們麵麵相覷,隨即爆發出一陣哄堂大笑。
趙一鳴腰杆子瞬間挺得筆直,臉上洋溢著與有榮焉的得意,他清了清嗓子,對著話筒大聲回道:“報告團座!李默同誌一切安好!就是剛才為了乾掉鬼子的狙擊手,稍微活動了一下筋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