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是靜止的。
李默的耳朵裡,依舊是那片震耳欲聾後的死寂,隻有血液衝刷耳膜的“嗡嗡”聲,像是壞掉的電台。他能感覺到溫熱的液體從鼻孔裡流出,那是被爆炸衝擊波震出的鼻血。但他毫不在意。
他的整個心神,他所有的意誌,都凝聚在了剛剛捕捉到的那個畫麵上。
那一點轉瞬即逝的微光,就像黑夜中的螢火,深深烙印在了他的視網膜上。
就是那裡!
三百米外,那家被炸毀的“福源當鋪”門口,那堆看似雜亂無章的瓦礫堆裡!
那個狗日的鬼子觀察員,像一條毒蛇一樣,把自己藏在了一堆破磚爛瓦之下!
“默爺!默爺!你他娘的瘋了!”
趙一鳴的咆哮聲終於衝破了李默耳中的屏障,將他從那種極致的專注中拉了回來。趙一鳴像一頭暴怒的公牛,一把將李默從戰壕邊緣拽了下來,死死按在地上。他看著李默滿臉的泥汙和鼻血,眼珠子都紅了。
“老子不是說了嗎!你的命比老子的命金貴!你他娘的要是折在這兒,我怎麼跟團長交代!怎麼跟弟兄們交代!”他吼著,聲音卻帶著哭腔。
周圍的士兵們也圍了上來,一個個臉上寫滿了後怕和擔憂。
“默爺,你沒事吧?”
“快,水!拿水來給默爺洗洗!”
李默抹了一把臉上的血,搖了搖頭,咧開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沒事,死不了。”
他看向趙一鳴,眼神亮得驚人,“排長,我找到他了。”
一句話,讓整個戰壕瞬間安靜下來。
趙一鳴的咆哮戛然而止,他愣愣地看著李默,嘴巴半張著,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你說什麼?”
“我找到那個鬼子觀察員了。”李默重複了一遍,語氣斬釘截鐵,“就在前麵那家倒了的當鋪門口,那堆爛磚頭裡。他挖了個洞,隻露出一丁點兒觀察鏡。”
趙一鳴一把搶過李默手裡的望遠鏡,就要探頭去看。
“彆看了!”李默按住他,“他現在肯定也縮回去了。我們剛才的動作,已經驚動他了。”
“那怎麼辦?就這麼乾等著他下一炮?”趙一鳴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知道了敵人的位置,卻沒法乾掉他,這比不知道還要折磨人。
“不。”李默搖了搖頭,目光落在了身旁那杆嶄新的,散發著冰冷殺氣的kar98k狙擊步槍上,“該我們還手了。”
他沒有絲毫猶豫,將那把戰爭藝術品抄在了手中。
冰冷的槍身貼著臉頰,一股血脈相連的感覺油然而生。他甚至不需要去校準那具蔡司四倍瞄準鏡,【槍械通曉】的能力讓他瞬間就與這把槍融為一體。他知道它的脾氣,知道它的彈道,知道子彈飛出槍口後,會在哪個點上達到巔峰。
“劉山大哥!”李默突然喊道。
“哎!默爺,有啥吩咐!”刀疤臉老兵立刻湊了過來。
“你那挺機槍還能用嗎?”
“能!好著呢!”
“你和另外兩個弟兄,聽我口令。”李默的聲音冷靜而清晰,帶著不容置疑的指揮意味,“等會兒,你們三個,對著那家當鋪左邊那棟樓的二樓窗口,一起開火,打一個長點射,把你們的彈匣都打光。”
劉山一愣,“打那棟樓?鬼子不是在當鋪門口嗎?”
“對,就打那棟樓。”李默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我要讓他以為,我們判斷錯了他的位置。我要讓他放鬆警惕。”
聲東擊西!
趙一鳴瞬間明白了李默的意圖,臉上露出了既興奮又緊張的神情。他知道,一場頂級的獵殺,即將上演。
“趙排長,”李默轉向他,“你來當我的觀察手。你負責用望遠鏡盯著那堆瓦礫,不要出聲,什麼都不要做。隻要看到他有任何動靜,哪怕隻是鏡片晃了一下,你就用力拍一下我的大腿。”
“明白!”趙一鳴重重地點頭,感覺自己的心跳都快了幾分。
這種配合,這種戰術,讓他想起了話本裡那些配合默契的江湖俠客。而現在,他和李默,就要在這片血肉磨坊裡,上演一出生死對決。
李默不再多言。
他讓兩個士兵用沙包給他壘了一個簡易的射擊台,將98k穩穩地架在上麵。他趴在冰冷的泥地裡,右眼湊近了瞄準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