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將整個閘北戰場浸泡在一片死寂的黑暗裡。
李默醒來時,發現自己身上蓋著一床帶著煙火氣的行軍被,很厚實。
大腦深處那股被抽空的疲憊感已經消退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宿醉般的輕微刺痛。
他知道,那是【子彈時間】的後遺症。
看來這東西,不能當成常規武器來用。
他坐起身,發現錢虎、猴子幾個人就圍在床邊不遠處,一個個瞪著眼睛看著他,活像是在動物園裡看什麼珍稀物種。
“默爺,您醒了?”猴子第一個湊了上來,臉上堆著近乎諂媚的笑,手裡還端著一個搪瓷缸子,“默爺,喝水!這水我晾了半天了,不冷不熱,正好潤嗓子!”
李默接過水,有些不太適應這種待遇。
昨天之前,這些人看他的眼神還帶著審視和懷疑,現在,隻剩下敬畏和一點……狂熱。
“默爺,餓不餓?炊事班王大勺親自給您熬的雞湯,那老小子摳門得很,平時殺隻雞跟要他命似的,今天聽說您要補身子,二話不說,把他留著下蛋的老母雞都給宰了!”鐵牛甕聲甕氣地說道,一邊說還一邊比劃著雞的大小,仿佛那是他親手宰的。
旁邊的老鼠和大壯也連連點頭,眼神裡透著一股“您是寶貝,您說了算”的真誠。
“行了,都彆圍著了,讓他喘口氣。”錢虎嗬斥了一聲,將幾人趕開,然後將那杆擦得鋥亮的蔡司98k遞了過來,動作輕柔,仿佛在傳遞一件絕世的瓷器。
“默爺,檢查一下。”
李默接過槍,冰冷的觸感讓他瞬間心神合一。他拉動槍栓,清脆的機括聲在安靜的房間裡格外悅耳。他甚至不需要去看,【槍械通曉】帶來的本能已經告訴他,這杆槍被保養得無懈可擊,每一個零件都處在最佳狀態。
“都準備好了?”李默問道。
“都妥了!”錢虎點頭,神情恢複了軍人的嚴肅,“按您的計劃,五分鐘後出發。這是團長特批的通行條,前半段路,咱們自己防區的哨卡不會為難我們。”
李默站起身,活動了一下筋骨。他注意到,小隊每個人的裝備都有了細微的變化。
鐵牛的捷克式輕機槍旁邊多掛了兩個彈盤;大壯背後除了大刀,還多了一把工兵鏟;老鼠的背包看起來更鼓了,顯然塞滿了“私貨”;而猴子,不知從哪兒搞來了一身小一號的日軍軍服,皺巴巴地塞在背包裡。
這是一個做好了萬全準備的團隊。
“出發。”李“默沒有多餘的廢話。
五個人,如五道鬼影,悄無聲息地融入了夜色。
戰後的廢墟,在月光下呈現出一種詭異的靜謐。
斷壁殘垣如同巨獸的骸骨,撕裂的電線在夜風中發出“嗚嗚”的悲鳴。空氣中彌漫著硝煙、血腥和屍體腐爛的混合氣味,令人作嘔。
隊伍呈標準的戰術隊形前進,錢虎和鐵牛在前,李默居中,猴子和老鼠負責兩側警戒,大壯斷後。
每個人的腳步都踩得極輕,與環境幾乎融為一體。他們就像一群經驗最豐富的老獵人,行走在危機四伏的叢林裡。
前半段路程有驚無險。憑借王振山的手令,他們順利通過了己方軍隊的最後一道防線。
一個年輕的哨兵看著他們走向那片被稱為“死亡地帶”的無人區,眼神裡充滿了敬佩和同情,鄭重地給他們敬了個軍禮。
穿過這道防線,就意味著他們徹底脫離了後方的支援,前方的一切,隻能靠他們自己。
氣氛,陡然凝重起來。
“前麵就是彙豐銀行的舊址。”錢虎壓低聲音,指著前方一棟已經塌了一半的西式建築,“地下金庫的入口就在廢墟下麵,我們得從那兒進去。”
就在他們準備加速通過最後一片開闊地時,李默突然抬手,做了一個停止的手勢。
“等等。”
所有人都立刻定在原地,屏住了呼吸。
“怎麼了,默爺?”錢虎緊張地問道。
李默沒有回答,他將身體壓得更低,耳朵貼近地麵,閉上了眼睛。
他的聽覺在穿越後似乎也變得異常敏銳。風聲,遠處隱約的炮聲,還有……一種極其輕微的,有規律的摩擦聲。
“有埋伏。”李默睜開眼,語氣平靜但充滿了不容置疑的肯定,“左前方,那堆水泥板後麵,三個人。右邊,二樓那個破窗口,應該是個觀察哨,一個人。”
錢虎聞言,心臟猛地一縮。他順著李默示意的方向看去,那裡一片死寂,根本看不出任何異常。但他沒有絲毫懷疑李默的判斷。那驚天一槍,已經讓李默在他心裡成了“神”的代名詞。
“是鬼子?”鐵牛握緊了機槍,關節捏得發白。
“不像。”李默搖了搖頭,“呼吸聲很亂,心跳也很快,沒有鬼子巡邏隊那種訓練有素的感覺。更像是……野狗。”
“野狗?”猴子一愣,隨即反應過來,“你是說……潰兵或者逃兵?”
在淞滬戰場上,這種情況並不少見。部隊被打散,士兵找不到建製,又不敢後退,隻能躲在廢墟裡苟延殘喘。這些人往往比鬼子更難纏,他們像受了驚的野獸,對任何靠近的生物都抱有極大的敵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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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虎的臉色變得很難看。如果打起來,槍聲很可能會引來真正的鬼子巡邏隊。可如果不解決他們,這幾隻“野狗”橫在路上,他們根本無法靠近銀行廢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