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岸!送東西!”
那個士兵的聲音像一塊石頭砸進了平靜的湖麵。
李默猛地睜開眼睛,將最後一口飯咽下,抓起旁邊的98k翻身而起。
謝晉元也放下了手中的飯碗,快步走到了倉庫南側的窗口。
錢虎和猴子以及周圍所有聽到喊聲的士兵全都湧了過來,趴在殘破的窗沿和射擊孔後麵向著對岸望去。
天色已經完全黑了。
蘇州河南岸的公共租界燈火通明與北岸這片被戰爭陰影籠罩的死地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就在那片光明的邊緣蘇州河的岸邊黑壓壓地聚集了無數的人影。
他們沒有呐喊沒有喧嘩。
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保持著一種壓抑的安靜。
但那股由成千上萬人彙集而成的無聲的力量,卻仿佛能夠穿透這數百米的河麵和呼嘯的夜風清晰地傳遞過來。
“那……那是什麼?”
猴子的聲音有些發乾。
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了河麵上。
一艘小小的烏篷船。
正從南岸的人群中悄無聲息地滑了出來。
一個穿著蓑衣戴著鬥笠的船夫正奮力地搖著櫓。
小船吃水很深走得異常緩慢。
船頭堆滿了高高壘起的麻袋和木箱。
目標正是他們所在的四行倉庫!
“瘋了!他們都瘋了!”
一個老兵喃喃自語他的聲音裡充滿了不敢置信。
“這他娘的不是活靶子嗎?鬼子看不見?”
錢虎下意識地握緊了手中的衝鋒槍。
整個河麵都暴露在日軍沿岸陣地的火力範圍之內。
這樣一艘慢吞吞的小船,隻要鬼子的一挺機槍一個十秒鐘的長點射就能把它連人帶船打成碎片!
倉庫樓頂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的士兵都屏住了呼吸。
他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既期盼著那艘小船能夠過來。
又害怕下一秒就會響起密集的槍聲。
謝晉元臉色凝重。
他的手緊緊地攥著腰間的槍套。
“所有機槍手準備!”
他低聲下令。
“一旦鬼子開火立刻給老子進行火力壓製!不惜一切代價掩護那艘船!”
“是!”
幾挺捷克式輕機槍被悄悄地架設在了窗口。
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北岸的日軍陣地。
然而李默卻搖了搖頭。
“不能開槍。”
他的聲音很輕但卻異常清晰。
“為什麼?”謝晉元不解地看向他。
“我們一開槍就等於告訴了鬼子那艘船對我們很重要。”
李默的視線掃過對岸那些潛藏在黑暗中的日軍陣地。
“現在鬼子也在猶豫。”
“他們也怕。怕這一槍打出去會徹底激怒南岸的洋人把事情鬨到無法收場的地步。”
“我們和鬼子現在都在賭。賭對方不敢先開這個頭。”
李默的話讓謝晉元瞬間冷靜了下來。
他再次看了一眼南岸那片燈火輝煌的租界。
他明白了。
這是一場在戰爭之外的心理博弈。
籌碼就是那艘小船上船夫的命!
“所有人沒有我的命令不準開槍!”
謝晉元咬著牙下達了新的命令。
時間在這一刻仿佛被無限地拉長了。
每一秒都像是一個世紀那般漫長。
河麵上隻有“吱呀吱呀”的搖櫓聲和“嘩啦嘩啦”的水聲。
那艘小船就像是行走在地獄邊緣的一葉扁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