倉庫一樓,戰鬥結束了。
空氣中,隻剩下粗重的喘息,和傷員們死死壓抑的痛苦呻吟。
濃重的血腥味混合著硝煙,嗆得人喉嚨發緊。
弟兄們或坐或躺,靠著貨架與牆壁,神情麻木地擦拭著武器上的血汙。
每個人的神經都繃成一根欲斷的弦。
所有人都清楚,這短暫的平靜,是下一場風暴來臨前的死寂。
謝晉元站在那個巨大的牆體破口前,臉色陰沉,拳頭攥得指節發白。
幾個士兵正拖著麻袋和木板,徒勞地試圖封堵。
但在日軍下一輪炮火麵前,這些東西和紙糊的沒什麼兩樣。
“團長,彈藥不多了。”一名軍官聲音沙啞地報告,“手榴彈,剛才那一撥,耗了近一半。”
“藥品呢?”謝晉元的聲音更沉。
“也快沒了,繃帶已經開始重複用,傷員太多了……”
一連串的壞消息,讓本就壓抑的氣氛,幾乎凝固成絕望。
勝利的短暫喜悅被徹底衝垮。
他們是困獸,被關在鐵罐頭裡,眼睜睜看著敵人用工具在罐壁上,開出一個又一個的洞。
“狗日的,跟他們拚了!”
錢虎雙眼通紅,將一支三八大蓋的槍栓拉得震天響。
“大不了就是個死!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對!跟他們拚了!”
“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一個!”
弟兄們的情緒被再次點燃,這一次,燃料是悲壯的決絕。
李默沒有說話。
他蹲下身,從滿是血汙和塵土的地麵上,撚起幾顆黃澄澄的,圓滾滾的東西。
是黃豆。
剛才的戰鬥中,有麻袋被打穿了,豆子撒了一地。
李默看著手中的黃豆,又看了看那個黑洞洞的,吞噬光線的破口。
一個極其大膽,甚至荒誕的念頭在他腦中瞬間成型。
他站起身,走到謝晉元身邊。
“謝團長。”
謝晉元回頭,看到是李默,緊鎖的眉頭稍微鬆動。
“堵,是堵不住的。”李默開門見山。
謝晉元重重歎了口氣,點了點頭。
這個道理,他懂。
“與其被動挨打,不如把這個洞,變成一個陷阱。”李默繼續說道。
“陷阱?”謝晉元一愣,“我們沒有地雷了。”
“我不要地雷。”
李默攤開手掌,露出那幾顆黃豆。
“我要這個。”
謝晉元看著那幾顆豆子,滿臉困惑。
周圍的軍官也投來不解的目光。
“李默,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一名軍官皺眉。
“你看我像是在開玩笑嗎?”
李默反問,眼神冷靜而銳利,那名軍官下意識地閉上了嘴。
李默看向謝晉元:“謝團長,倉庫裡,這種豆子,多麼?”
“很多。”謝晉元立刻回答,“四家銀行在這裡存了大量糧食,黃豆、綠豆、蠶豆……至少幾千包。”
“夠了。”
李默點頭。
“讓他們彆堵了,把所有的豆子,都給我搬過來。”
“就在這個破口內外,給我鋪上一層,越厚越好。”
這個命令,讓所有人都懵了。
用豆子?
打仗?
“默爺……您……您這是要乾啥?”猴子湊過來,撓著頭,“難道咱們用豆子當子彈打他們?”
“你傻啊!”錢虎拍了他後腦勺一巴掌,“默爺這是要施法!撒豆成兵!懂不懂!”
雖然是玩笑,但也說出了大家的心聲。
這個計劃,太匪夷所思。
“都愣著乾什麼!”
謝晉元雖未想通,但他選擇了相信這個屢創奇跡的年輕人。
他對著還在發呆的士兵們一聲暴吼:“沒聽到李默的話嗎?去!把所有能找到的豆子,都給我搬過來!”
士兵們立刻行動起來。
一袋又一袋的黃豆、綠豆被搬來,嘩啦啦地倒在那個破口的內外。
很快,一層厚達十幾厘米的“豆子地毯”,鋪設完成。
那些圓滾滾的豆子,在昏暗燈光下,閃爍著詭異的光。
一個士兵好奇地踩上去,腳下猛然一滑,當場摔了個四腳朝天,引來一陣壓抑的低笑。
李默看著自己的“傑作”,滿意地點頭。
他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在黑暗中,在混亂的衝鋒裡,當敵人以為踏入坦途時,等待他們的,將是這片讓他們懷疑人生的“溜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