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沙……”
西側破口,傳來腳步聲。
那不是一個人的聲音,而是一片。
細碎,密集,帶著令人頭皮發麻的節奏感。
毒霧中,一個個戴著豬嘴般防毒麵具的輪廓,緩緩浮現。
他們的眼睛是兩片渾圓的玻璃,在昏暗中反射著詭異的微光。
手裡端著上了刺刀的三八大蓋,槍尖的寒芒在毒霧裡若隱若現。
他們踏入了這座已被毒氣籠罩的倉庫,如同踏入自家的屠宰場。
“咳……咳咳咳……”
錢虎趴在地上,咳得涕淚橫流。
濕毛巾隻能過濾掉部分毒氣,那股刺鼻的甜腥味依舊拚命往肺裡鑽。
每一次呼吸,喉嚨都傳來刀割般的灼痛。
他的眼睛又痛又癢,視線中的一切都帶著重影。
他想抬起捷克式,胳膊卻軟得跟麵條一樣,渾身都在發抖。
不隻是他,周圍的弟兄們,情況都差不多。
劇烈的咳嗽聲和壓抑的乾嘔聲,在倉庫一樓此起彼伏。
有人想站起來,卻一頭栽倒,連槍都抓不穩。
恐懼在毒霧中無聲蔓延。
他們不怕死。
可這種眼睜睜看著敵人走進,自己卻無力反抗的等死過程,比子彈穿心更折磨。
“默爺……咳咳……我們……完蛋了……”一個年輕士兵絕望地哭喊,聲音沙啞破碎。
日軍小隊的最前方,一名曹長揮了揮手,下達“散開”的手勢。
他看著地上翻滾咳嗽的中國士兵,防毒麵具後,嘴角咧開一個殘忍的弧度。
不堪一擊。
他身後的士兵們立刻心領神會,端著刺刀,貓著腰,準備享受這場單方麵的屠殺盛宴。
他們邁開腳步,踏入了破口。
然後,他們踩到了黃豆。
在昏暗的光線下,在彌漫的毒霧中,在視野受限的防毒麵具後,無人注意到,那片曾讓他們的同伴人仰馬翻的黃豆地毯,依然靜靜地鋪在那裡。
第一個踏入的日本兵,腳下猛地一滑!
“嗯?”
他隻來得及發出一聲短促的驚疑,身體就失去平衡,向後仰倒。
他下意識伸出手去抓同伴。
“噗通!”
他直接撞倒了第二個人。
第二個又撞翻了第三個。
衝在最前麵的十幾個日本兵,瞬間亂成一團,在光滑的豆子上摔得東倒西歪,手裡的步槍都飛了出去。
進攻陣型,再一次,以一種滑稽而詭異的方式,瞬間瓦解。
帶隊的曹長愣住了。
他站在豆子地毯的邊緣,看著手下的精銳像一群喝醉的傻子,在地上手舞足蹈,站都站不穩。
又是這該死的豆子!
“八嘎!”他憤怒地低吼,正要命令後麵的士兵繞過去。
就在這時。
一道冰冷的聲音,穿透所有咳嗽與哀嚎,在倉庫內驟然炸響。
“就是現在!”
是李默!
他沒有趴在地上,而是半蹲在一個貨箱的陰影裡。
他臉色同樣蒼白,額上全是冷汗,但那雙眼睛,卻亮得嚇人,死死鎖定了混亂的日軍人群。
聽到他的命令,錢虎和其他幾個尚存一絲清醒的老兵,像是被注入了一針強心劑。
他們用儘全身力氣,死死咬住牙,將顫抖的手指,扣在了早就架好的機槍扳機上。
他們的視線一片模糊,根本看不清目標。
但他們不需要看清。
李默的聲音,就是他們唯一的準星!
“左邊!掃!”
“噠噠噠噠噠!”
錢虎咆哮著,將捷克式槍口對準記憶中左側的方向,狠狠按下了扳機!
火舌在黑暗中撕裂而出,子彈暴雨般潑灑進那群還在豆子上掙紮的日軍之中!
“噗噗噗!”
血花與慘叫同時爆開!
幾個日本兵連哼都沒哼一聲,就被子彈攔腰打斷,身體瞬間變成兩截!
“右邊!三點射!”
“噠!噠!噠!”
另一側的機槍手,憑著本能和對李默的絕對信任,朝著右邊扣動扳機。
子彈精準地鑽進一個正試圖爬起的日本兵胸口,巨大的動能將他整個人都掀飛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