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嘎!你再說一遍!”
第三師團指揮部內,空氣仿佛被這一聲怒吼抽乾。
藤田進師團長一個反手,巴掌裹挾著風聲,狠狠抽在炮兵聯隊長山口大佐的臉上。
清脆的響聲過後,山口大佐踉蹌半圈,嘴角滲出一道血線。
他捂著火辣辣的臉,眼神裡全是委屈和不解。
“師團長閣下……我部炮兵陣地,昨夜絕無任何開火記錄!絕無!”
“沒有?”
藤田進的眼球布滿血絲,死死鎖住山口,那眼神像是要將他生吞活剝。
“海軍那群蠢貨,已經把狀告到了長穀川清司令官那裡!渡邊那個混蛋指名道姓,說炮彈就是從我們陸軍的陣地方向飛過去的!”
“現在整個司令部都在看我的笑話!說我藤田進,在背後對友軍下死手!”
這口從天而降的黑鍋,砸得他眼前發黑。
“誤會!這一定是天大的誤會!”山口大佐汗如雨下,“會不會是支那人的離間之計?”
“離間?”
藤田進發出一聲冰冷的嗤笑。
“就憑倉庫裡那幾百隻老鼠?他們有這個能力破譯我們的軍用頻道嗎?渡邊的觀察哨親眼確認了炮彈來向!”
他像一頭困在籠中的野獸,來回踱步,每一步都踩得地板咯吱作響。
問題到底出在哪裡?
忽然,他腳步一頓,猛地回頭,目光如刀。
“仔細想!昨夜,你部防區內,有沒有任何一絲一毫的異常?哪怕隻是一聲無關緊要的爆炸!”
山口大佐麵色慘白,拚命回憶。
一個被忽略的細節,猛地從他腦海深處浮現。
“報告閣下……昨夜深夜,後方兩公裡處的一個臨時彈藥庫,確實發生過一次殉爆……”
“殉爆?”藤田進的眉毛擰成一團。
“規模極小,隻有幾箱迫擊炮彈。聲音不大,當時判斷是彈藥受潮……所以未曾上報……”
山口的聲音越來越低,頭幾乎垂到胸口。
藤田進的心,陡然沉入穀底。
彈藥庫……殉爆……炮彈……
一個荒謬到極點的念頭,如毒蛇般鑽入他的腦海。
難道是……殉爆的炮彈,被炸上了天,劃出一道完美的拋物線,又精準無誤地……砸在了海軍的觀察哨旁邊?
這個概率,低到令人發指。
可除了這個天譴般的解釋,他找不到任何其他可能!
“八嘎呀路!”
藤田進一聲咆哮,一腳踹翻了身邊的作戰沙盤,模型和沙土撒了一地。
這他媽算什麼事!
……
海軍陸戰隊臨時指揮部。
渡邊參謀長放下電話,嘴角勾起一絲殘忍的弧度。
他走到行軍床邊,俯身對臉色蒼白如紙的大川內傳七低語。
“將軍,陸軍那幫馬糞還在狡辯,說是彈藥庫殉爆的誤會。”
大川內傳七緩緩睜眼,那雙渾濁的眼睛裡,隻剩下刻骨的怨毒。
“殉爆?”
他冷笑,笑聲牽動傷口,引發一陣劇烈的咳嗽。
“咳咳……這種鬼話,也隻有陸軍那幫蠢豬說得出口。”
在他看來,這根本就是陸軍為了看海軍笑話,而編造出的拙劣謊言。
他們甚至不惜在背後放冷炮!
“這筆賬,我記下了。”
大川內傳七從牙縫裡擠出這句話,每一個字都帶著冰渣。
“渡邊。”
“哈依!”
“傳我命令,即刻起,收縮對四行倉庫的一切地麵攻勢。”
“納尼?”渡邊一愣,“將軍,為何?隻要再組織一輪衝鋒……”
“衝鋒?”
大川內傳七打斷他,眼中閃動著病態的狡詐。
“為什麼要我們去衝?我們海軍流儘了血,丟儘了臉,陸軍那幫混蛋,就在一旁安安穩穩地看戲?”
渡邊瞬間領悟。
“將軍的意思是……”
“把這個燙手的山芋,扔給他們!”
大川內傳七的聲音充滿了惡毒的快意。
“立即向司令部發電!就說我海軍陸戰隊,於四行倉庫一役損失慘重,銳氣儘喪,已無力組織有效進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