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了……我們真的成功了!”
“哈哈哈哈!狗日的!讓你們再用重炮轟!炸死你們這幫龜孫!”
短暫的死寂之後,倉庫裡爆發出撕心裂肺的狂吼。
士兵們扔掉滾燙的武器,衝上去和身邊的人死死抱在一起,用拳頭捶打著對方的後背,又哭又笑,狀若瘋魔。
他們看著遠方那片被火光染成血色的天空,那不是煙火,那是敵人的骨灰在燃燒。
錢虎一張臉漲成豬肝色,他衝過來一把抱住李默,雙臂肌肉虯結,想把這個創造神跡的男人直接舉上天。
下一秒,他愣住了。
李默的身體,沉得像一座山。
錢虎對上李默的眼睛,那雙眼睛裡沒有半點喜悅,隻有一片冰冷的、燃燒後的灰燼。
他的目光,依舊死死釘在遠方。
那片衝天的火光,雖然吞噬了一切,卻並未永恒。
日軍的損管能力,遠超這個時代的想象。
火勢,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壓製,那片血色正從中心開始黯淡。
這說明,地獄裡爬出來的惡鬼,已經穩住了陣腳,正在撲滅火焰,拖出屍體。
剛才那一輪“黃豆雷雨”,確實給了對方炮兵陣地一次毀滅性的洗禮。
但李默比誰都清楚,藤田進的第三師團,是一個滿編的甲種師團,是一個擁有完整野炮兵聯隊的戰爭怪物。
毀掉一個炮兵中隊,他能立刻從彆處調來兩個。
這場短暫的勝利,隻是為他們爭取到了片刻喘息。
而喘息之後,必然是更瘋狂的窒息。
“都彆笑了!”
李默的聲音不大,卻像一把淬了冰的刀,瞬間割斷了所有人的歡呼。
“戰鬥,才剛剛開始。”
他一把推開呆住的錢虎,彎腰,從地上撿起一支冰冷的三八大蓋。
又從一具日軍屍體上,扯下掛滿彈藥盒的武裝帶,動作熟練地纏在自己身上。
“所有人,聽令!”
“把所有能用的機槍,子彈,手榴彈,全部集中!”
“放棄三樓和四樓!所有人,退守一樓和二樓!”
“用能找到的一切,把樓梯口給我堵死!”
一連串的命令,不帶任何情緒,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
士兵們臉上的狂喜凝固,雖然滿心不解,但對李默的絕對信任讓他們立刻行動起來。
“默爺,為啥要放棄樓上?”錢虎一邊指揮人往下搬運彈藥箱,一邊壓低聲音問,“樓上看得遠,打得準啊!”
“看得遠?”
李默的視線掃過頭頂,那裡是被炮彈轟出的猙獰窟窿,鋼筋扭曲著,像垂死的骨架。
“鬼子的炮彈,比你看得更遠。”
“這棟樓已經到了極限,下一輪炮擊隨時會來。樓層越高,死得越快。”
“炮擊之後,就是總攻。”
“我們隻剩兩百多人,分散在四層樓,就是給鬼子送菜,讓他們一盤一盤吃!”
“收縮防線,集中火力,把一樓和二樓,變成一座血肉磨坊!這是我們唯一能做的!”
錢虎聽得後背發涼,再看李默的眼神,已不止是敬佩。
默爺不僅能想出神仙計策,對這戰場上最殘酷的生死判斷,更是精準到讓人膽寒。
跟著他,才能活。
或者,死得有價值。
很快,所有物資被搬運完畢。
通往三樓的樓梯口,被廢棄的貨箱、水泥塊、甚至日軍的屍體,堵得水泄不通。
二百一十五名士兵,全部收縮在一樓和二樓的窗口與射擊孔後。
十幾挺輕重機槍架設起來,黑沉沉的槍身,散發著鋼鐵與死亡的氣息。
所有人都明白,接下來,將是真正的地獄。
……
日軍臨時指揮部。
空氣粘稠得讓人無法呼吸。
藤田進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像一尊石化的雕像。
炮兵聯隊長山口大佐剛剛被拖出去,他渾身是血,精神已經崩潰。
重炮中隊,在敵人的“詭異襲擊”下,幾乎全滅。
火炮熔化,彈藥殉爆,死傷超過七成。
而凶器,是擲彈筒發射的……黃豆和手榴彈?
當藤田進聽到這個挑戰人類邏輯極限的彙報時,他沒有發火。
他甚至感覺不到憤怒了。
隻有一陣陣的眩暈,和一種世界觀崩塌後的荒謬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