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最後一隊甲士的腳步聲消失在巷道的儘頭,那根一直緊繃到極致的弦,終於“嗡”地一聲,斷了。
我站在原地,一動未動,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骨頭,隻剩下一張人皮還勉強支撐著站立的姿態。直到確認周遭再無半點屬於袁熙或城衛軍的氣息,那股一直被我死死壓在胸腔裡的濁氣,才猛地從肺裡衝了出來,化作一聲長長的、幾乎帶著虛脫感的歎息。
後背早已被冷汗浸透,濕冷的裡衣緊緊貼在皮膚上,夜風一吹,激起一陣陣寒栗,從脊椎骨一路竄上天靈蓋。我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它正不受控製地微微顫抖著,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腎上腺素退潮後,那無可抑製的疲憊與後怕。
贏了。
用一個根本不存在的“上報曹公”的選項,用一場精心設計的心理豪賭,我逼退了一個真正的官二代和他身後代表的公權力。可我的心裡,沒有半分勝利的喜悅,隻有一種劫後餘生的心悸和對這個世界的深深無力感。
我抬起頭,目光緩緩掃過這個被徹底蹂躪過的小院。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複雜難言的氣味,是血的腥甜,是塵土的飛揚,是袁熙留下的那股騷臭,還混雜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屬於呂玲綺身上的,如同冬日烈陽般的凜冽氣息。
地上,幾灘尚未凝固的血跡在火光下泛著暗沉的光,像一塊塊醜陋的傷疤。被呂玲綺戟尾砸出的那片蛛網狀裂紋,清晰地烙印在青石板上,無聲地訴說著方才那摧枯拉朽般的力量。幾件被撕扯得破爛的衣物,一兩隻掉落的鞋子,散落在各處,讓這方小小的天地,看起來像剛剛經曆了一場小規模的戰爭。
我的目光越過這片狼藉,落在了院子裡的兩個人身上。
甄姬還站在臥房門口,昏黃的燭光將她的身影拉得很長,投在地上,微微晃動。她見危機解除,終於敢提著裙擺,小心翼翼地繞開地上的血汙,快步向我走來。那雙美麗的眸子裡,驚恐已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滿滿的、幾乎要溢出來的擔憂,以及一絲……我從未見過的,近乎崇拜的光彩。
“薑雲哥哥……”她的聲音還帶著一絲顫抖,帶著劫後餘生的脆弱,“你……你沒事吧?”
我剛想開口說句“沒事”來安撫她,卻感覺另一道視線,如同實質的探照燈一般,牢牢地鎖定了我。
我下意識地轉過頭。
那團行走的火焰,麻煩的根源,呂玲綺,不知何時已經收起了她那副睥睨天下的煞神模樣。
她單手拎著那杆巨大的方天畫戟,手腕輕輕一抖,畫戟在她手中靈巧地轉了個圈,伴隨著一聲清越的金屬嗡鳴,被她“鏘”的一聲,收回了背後的特製皮鞘中。整個動作行雲流水,帶著一種野性的美感,仿佛那杆重逾千斤的凶器,在她手中不過是一根輕巧的木棍。
她沒有看快步走來的甄姬,也沒有看地上的血跡,她隻是看著我。
那雙明亮如星的眸子裡,沒有了先前的不耐與慵懶,也沒有了戰鬥時的冰冷殺意。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純粹的、不加掩飾的審視。她微微蹙著秀眉,那好看的眉形擰在一起,像是在研究什麼稀奇的物種。她就那麼上上下下地打量著我,從我因緊張而有些淩亂的頭發,到我那雙還在微微發抖的手,再到我那件洗得有些發白的文士長衫。
那目光,太有穿透力了。
我感覺自己像一隻被釘在木板上的蝴蝶,從裡到外,從靈魂到肉體,都被她看得一清二楚。我那些強裝出來的鎮定,那些藏在心底的吐槽,那些身為現代人的格格不入,仿佛在她這雙眼睛麵前,都無所遁形。
被一個絕世美女這麼盯著看,本該是一件令人心曠神怡的事情。可被呂玲綺這麼盯著,我隻覺得頭皮發麻,渾身的汗毛都倒豎了起來。
甄姬已經走到了我的身邊,她似乎也察覺到了這詭異的氣氛,擔憂地看了看我,又有些畏懼地看了一眼呂玲綺,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隻是伸出微涼的小手,輕輕抓住了我的衣袖,仿佛這樣能給我一些力量。
院子裡陷入了一種古怪的寧靜。
隻有夜風還在“沙沙”地吹著,卷起地上的幾片落葉,打著旋兒飄過。
終於,在我快要被她看得心裡發毛,準備隨便找個什麼借口開溜的時候,呂玲綺開口了。
她的聲音依舊清冷,像山巔的雪,帶著一絲居高臨下的味道,打破了這劫後餘生的寧靜,也像一柄小錘,精準地敲在了我那根即將斷裂的神經上。
“喂。”
她惜字如金,用一個字作為開場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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