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胄的聲音,像一把生了鏽的鈍刀,在每個人的神經上慢慢地來回切割。
“獻給天子,以充盈國庫。”
這八個字,帶著一種冠冕堂皇的血腥味,在大廳裡盤旋、回蕩,將鼎中炭火最後一絲暖意也徹底吞噬。方才還佳肴滿桌、酒香四溢的宴席,瞬間變成了一場無人敢動的鴻門宴。那些精美的漆器杯盤,仿佛盛著穿腸的毒藥。
死寂。
比甄姬方才站出來時,更加深沉、更加絕望的死寂。
搶宅子,是羞辱,是打臉。人們會憤怒,會不甘,但終究還有還手的餘地,還有講理的空間。
可搶糧食,搶走七成的糧食,這是在抽筋,是在放血。
這是要讓小沛數萬軍民,活生生地餓死在這個即將到來的冬天裡。
“你……!”
張飛那雙豹眼裡的血絲,瞬間炸開,仿佛要滴出血來。他不是像剛才那樣起身,而是整個人如同彈簧般從席位上“崩”了起來,腰間的佩劍“嗆啷”一聲,已然出鞘半尺,森然的劍光映得他那張黑臉猙獰無比。
“俺今日非宰了你這斷子絕孫的狗賊!”
他一聲雷鳴般的咆哮,震得房梁上的灰塵簌簌而下。這一次,關羽沒能第一時間按住他。張飛的動作太快,那股被壓抑了太久的殺意,如同火山噴發,已然無法遏製。
就在張飛要撲過去的前一刻,一道青色的影子快如閃電,擋在了他與車胄之間。
關羽不知何時已經離席,他沒有去按張飛,而是用他那魁梧如山的身軀,直接攔住了去路。他沒有看張飛,那雙半眯的丹鳳眼,隻是死死地鎖定在車胄的臉上。
他沒有拔刀,但那隻按在青龍偃月刀刀柄上的手,青筋畢露。整個大廳的空氣,都仿佛被他身上那股凝如實質的殺氣凍結了。所有人都毫不懷疑,隻要劉備一個眼神,下一瞬,車胄的腦袋就會和他的身體分家。
車胄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得後退了半步,但他很快就穩住了心神。他看著狀若瘋虎的張飛和殺氣騰登的關羽,臉上非但沒有懼色,反而浮現出一抹病態的、扭曲的快意。
他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他就是要逼反他們,逼得他們在這大庭廣眾之下,對他這個朝廷監軍拔劍相向。如此一來,他便占儘了所有的“理”。謀害朝廷命官,等同謀反。屆時,曹丞相的大軍,便可名正言順地踏平小沛,將劉備這夥人,連同他們的忠義之名,一同碾得粉碎。
“怎麼?”車胄有恃無恐地挺起胸膛,用一種極儘挑釁的語氣笑道:“說不過道理,就想拔劍殺人了嗎?劉使君,你就是這麼管教你的兄弟的?這就是你們所謂的‘忠’?所謂的‘義’?我看,是想造反吧!”
“大哥!”張飛的眼睛都紅了,他繞開關羽,指著劉備嘶吼道:“還跟他廢什麼話!此賊不死,我等皆無生理!殺了他,反了又如何!”
劉備坐在主位上,一動不動。他的臉色,已經不能用鐵青來形容,那是一種毫無血色的慘白,像是被霜打過的敗葉。他放在案幾上的雙手,在微微顫抖。
他一生最看重的是什麼?是“仁義”二字,是“漢室宗親”這塊金字招牌。
車胄這一招,太毒了。
他用“獻給天子”這麵大義的旗幟,將劉備死死地釘在了原地。
同意?小沛軍民必反,他劉備將成為孤家寡人,不攻自破。
拒絕?那就是公然抗命,不忠於天子,不敬於朝廷。他劉備苦心經營起來的所有名聲,將在一夜之間毀於一旦,成為天下人恥笑的偽君子。
這是一個死局。一個用“仁義”道德編織起來的,專門為他劉備量身定做的死局。
劉備張了張嘴,喉頭滾動,卻發不出任何聲音。他感覺自己像是被一張無形的大網給罩住了,越是掙紮,就收得越緊,緊到讓他無法呼吸。
我一直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
看著暴怒的張飛,看著殺機畢露的關羽,看著陷入絕境的劉備,也看著那個一臉得意的車胄。
心中的怒火,早已燒儘,隻剩下一片冰冷的灰燼。
我終於明白,我還是小看了這個莽夫。或者說,我高估了他的底線。在徐州城外,他輸給了我的急智。在小沛城門,他輸給了我的“天籟之音”。在府衙之內,他輸給了甄姬的言辭。
接二連三的失敗,讓他徹底拋棄了所有迂回的手段。他不再試圖與我鬥智,也不再糾結於個人的臉麵。他選擇了一種最簡單,也最粗暴的方式。
掀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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