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府衙回宅院的路,不長,卻從未覺得如此漫長。
來時的車馬輕快,帶著對未來的幾分期許;回去時,車輪碾過青石板路,發出的“咯登”聲,每一響,都像是敲在人心上的重錘。
我、甄姬、蔡文姬,三人同乘一車,誰也沒有說話。
車廂內,空間逼仄,氣氛卻比曠野還要空洞。先前在宴席上,甄姬那番擲地有聲的言語帶來的凜然與驕傲,早已被車胄最後那番圖窮匕見的威脅衝刷得一乾二淨,隻剩下冰冷而沉重的現實。
甄姬沒有再看我,她隻是端坐著,雙手攏在袖中,目光低垂,看著自己的裙角。月光透過車窗的簾幕縫隙,在她素雅的月白色長裙上投下一道慘白的光帶,隨著馬車的顛簸,那光帶微微晃動,像一道隨時會碎裂的冰痕。她極力維持著鎮定,挺直的脊背沒有一絲鬆懈,可那微微收緊的下頜線,卻泄露了她內心的驚濤駭浪。
蔡文姬則縮在車廂的角落裡,她幾乎將自己整個人都藏進了陰影中。她不像甄姬那般有種骨子裡的剛強,她的敏銳與才情,讓她更能感受到那種無形的、名為“絕境”的壓力。她低著頭,我看不清她的表情,隻能看到她放在膝上的一雙手,十指緊緊地絞在一起,指節泛著蒼白。
我靠在車壁上,閉著眼睛,將外界的一切都隔絕開來。
腦海裡,不再是劉備的絕望,也不是張飛的咆哮,更不是車胄那張令人作嘔的臉。
我的思緒,像一鍋被煮沸後又強行冷卻下來的濃湯,所有的雜質都沉澱下去,隻剩下最清澈、也最冰冷的部分。
一個字。
殺。
這個念頭,在車胄說出“拿你薑雲是問”的那一刻,便已在我心中種下。而此刻,在回家的路上,在這死寂的車廂裡,它已經破土而出,長成了一棵猙獰的、不可動搖的參天大樹。
我知道,這個決定一旦做出,便再無回頭路。
這不再是獻上一條計策,或是耍弄一番口舌。這是賭命。用我、用劉備、用這小沛城數萬軍民的命,去賭一個渺茫的、能活下去的機會。
贏了,海闊天空。
輸了,萬劫不複,屍骨無存。
馬車停了。
宅院到了。
門口的燈籠,依舊散發著柔和溫暖的光,可這光,卻再也照不進我們心裡。
家丁們默默地前來迎接,臉上都帶著惶恐不安,動作間小心翼翼,連大氣都不敢喘。府衙宴席上的事情,顯然已經傳了回來。
走進庭院,風有些涼。甄姬親手種下的那些花草,在夜色中搖曳著,投下幢幢鬼影。一切都和我們離開時一樣,但一切又都好像不一樣了。那層名為“安穩”的薄紗,被車胄粗暴地扯下,露出了底下冰冷而殘酷的真相。
這裡不是港灣,隻是風暴中心一座隨時可能傾覆的孤島。
“夫君,夜深了,我讓廚房備些安神的湯水來。”甄姬終於開了口,聲音有些沙啞,她強迫自己恢複大管家的身份,試圖用日常的瑣碎,來驅散這令人窒息的壓抑。
“不必了,你們也早些歇息吧。”我擺了擺手,徑直走向書房。
我需要一個人靜一靜,將腦中那個瘋狂的計劃,每一個細節,每一個步驟,都反複推敲,直到再找不出一絲一毫的紕漏。
甄姬看著我的背影,張了張嘴,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隻是眼中的憂色更濃了。
書房裡,我沒有點燈。
隻是借著窗外透進來的月光,坐在案幾後。黑暗能讓人的感官變得更加敏銳,也能讓人心底最深處的念頭,變得更加清晰。
車胄的身份是監軍,代表著曹操和朝廷,這是他最大的護身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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