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呂玲綺的告彆,她看我的眼神有些不一樣了
當最後一批降兵被帶離監軍府,庭院中的喧囂終於隨著黎明前最深沉的黑暗一同沉寂下來。
空氣中,濃鬱的血腥味與泥土的潮氣、草木的清香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種令人作嘔的、屬於戰爭的獨特氣味。劉備的士兵們正默默地清理著戰場,用水衝刷著青石板上已經凝固的暗紅色血跡,動作麻利而肅穆,沒有人說話,隻有水流聲和甲葉偶爾碰撞的輕響。
我站在庭院的廊下,看著眼前這幅景象,一股遲來的疲憊感如同潮水般從四肢百骸湧來。算計、布局、煽動、攻心……這一夜耗費的心神,遠比在沙場上衝殺一個來回還要累人。腎上腺素褪去後,隻剩下精神上的空虛和一絲後知後覺的寒意。
這不是遊戲,不是史書上冷冰冰的幾行字。車胄那顆死不瞑目的頭顱,那些噴湧而出的滾燙鮮血,無一不在提醒我,我親手將曆史的車輪,推向了一個更加狂暴和不可預測的方向。
“先生,辛苦了。”
劉備不知何時走到了我的身邊,他臉上的冰冷決絕已經褪去,恢複了往日的溫和,但那雙眸子深處,卻多了一份前所未有的凝重與信賴。他看著我,眼神複雜,有讚許,有感慨,更多的,是一種將身家性命托付於我的沉重。
“分內之事罷了。”我輕聲回道。
“嘿!軍師!”張飛的大嗓門咋咋呼呼地傳了過來,他大步流星地走到我跟前,蒲扇般的大手重重地拍在我的肩膀上,“你這嘴皮子,真他娘的比俺老張的矛還好使!俺在這兒打生打死,你動動嘴,幾百個精兵就乖乖把刀扔了!改天你得教教俺,俺要是學會了這招,以後罵陣豈不是天下無敵?”
他這一巴掌拍得我差點散架,力道之大,讓我忍不住咧了咧嘴。我苦笑著揉了揉肩膀:“三將軍,這可教不來,我這是……天賦。”
“國士無雙。”一旁,一直沉默撫髯的關羽,緩緩睜開他那雙丹鳳眼,看著我,吐出了四個字。
他的聲音不高,卻字字千鈞。我心中一震,能得到這位高傲到骨子裡的武聖如此評價,比劉備封我任何官職都更讓我感到意外和……榮幸。
我正要謙遜幾句,眼角的餘光卻不經意地瞥向了監軍府外不遠處的一座閣樓屋頂。夜色與陰影的交界處,那道我之前看到的紅色身影,依舊靜靜地立在那裡,像一尊融入夜色的雕像,似乎已經看了很久。
呂玲綺。
這場大戲最關鍵的演員,也是最大的變數。現在戲演完了,她這個主角之一,也該退場了。可她若是不肯走,或者鬨出點彆的什麼亂子,那樂子可就大了。
我對劉備拱了拱手:“主公,善後的事宜還需細細安排,雲想先去城中巡視一番,以安民心。”
劉備知道我言下之意,點了點頭:“去吧,這裡有翼德和憲和簡雍)他們就夠了。先生萬事小心。”
我辭彆了眾人,獨自一人走出了這座剛剛經曆過一場血腥清洗的府邸。清晨的冷風迎麵吹來,帶著水汽,驅散了些許我身上的血腥味,也讓我的頭腦清醒了不少。
我沒有明確的目的地,隻是順著寂靜的長街緩步而行。小沛的街道上,已經有零星的兵士在巡邏,他們看到我,都遠遠地躬身行禮,眼神裡充滿了敬畏。我知道,經此一役,我“薑彆駕”的名聲,恐怕已經和“神鬼莫測”之類的詞彙徹底綁定了。
我沒有抬頭去看那屋頂,也沒有刻意去尋找,隻是像個普通的夜遊人,信步走入一條僻靜的、通往城牆的無名小巷。巷子很窄,兩側是高高的院牆,頭頂的夜空被切割成一條狹長的墨藍色綢帶,一彎殘月掛在儘頭,清冷孤寂。
我停下腳步,背對著巷口,靜靜地站著。
身後沒有腳步聲,也沒有風聲。但幾息之後,一個帶著些許戲謔和慵懶的女子聲音,在我身後響起。
“喂,書呆子,一個人在這裡發什麼呆?是怕了,還是在回味自己剛才有多威風?”
我緩緩轉過身。
呂玲綺就站在離我不到三步遠的地方,她不知是何時落地的,悄無聲息,仿佛一直就在那裡。她依舊是一身惹眼的紅衣勁裝,手中沒有拿那柄誇張的方天畫戟,而是抱著一柄更為小巧的短戟,斜斜地倚在牆上。月光從巷口照進來,給她那張英氣逼人的臉龐鍍上了一層銀邊,眸子亮得驚人。
她看著我的眼神,還是帶著那種慣有的、居高臨下的審視,嘴角也掛著那抹熟悉的、似笑非笑的弧度。
“威風談不上,倒是差點被三將軍一巴掌拍得歸西。”我活動了一下依舊有些發酸的肩膀,語氣平淡地回應。
“張飛那家夥,就是個沒輕沒重的莽夫。”她撇了撇嘴,似乎對張飛的評價不怎麼高,隨即又將目光轉回到我身上,上下打量著我,眼神裡帶著幾分探究,“不過話說回來,你這家夥,真是讓我開了眼界。我以前隻知道,拳頭大才是硬道理。今天才發現,原來嘴皮子……也能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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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這話的時候,沒有了平時的嘲諷,反而帶著一絲純粹的好奇,像一個發現了新奇玩具的孩子。
“能動嘴解決的事情,為什麼非要動手呢?”我反問道,“刀劍殺人,見血封喉,終究是下乘。言語誅心,殺人不見血,還能讓對方心甘情願為你所用,豈不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