欽天監已被團團圍住,所有官員一律不準出入,噤若寒蟬。馮保帶著人,臉色鐵青,徑直走向觀星台。那封“陳錄”的遺奏在他袖中燙得像塊火炭。魘鎮?屍身?無論真假,都必須查!尤其是在這個要命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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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星台下方,果然有暗門。機關開啟時,一股難以形容的、混合著泥土和某種腐敗甜膩的氣味撲麵而來,熏得幾個跟班的小太監乾嘔不止。
火把伸入,照亮了逼仄的空間。三具棺木並未入土,隻是並排擱在冰冷的石地上。棺蓋並未釘死,似乎隻是為了暫時遮掩。馮保捏著鼻子,示意手下上前推開。
棺蓋摩擦,發出沉悶的嘶啞聲響。第一具棺內,躺著的是前大學士張謙之,麵容灰敗乾癟,雙目圓睜,瞳孔裡還殘留著死前的驚駭與不甘,嘴角凝固著一絲黑血。他原本花白的頭發,竟已變得如同枯草般灰白。第二具,李文翰,狀況類似,隻是身體蜷縮,仿佛承受過極大的痛苦。第三具,周子瑜,屍身保存最差,已開始出現腐爛跡象,斑駁的屍斑遍布皮膚,一股更濃的惡臭彌漫開來。
而在三具棺木圍攏的中央地麵上,清晰地刻著一個詭異的七星星圖,星位點殘留著暗紅色的、早已乾涸的液體痕跡。
“嘔——!”終於有小太監忍不住,扭頭吐了出來。
馮保胃裡也是一陣翻騰,臉色白了又青。他強忍著不適,仔細查看。那星圖、那屍身的模樣……與密奏所言,分毫不差!
他猛地直起身,尖聲喝道:“封存!立刻封存!任何人不得靠近!速速回宮稟報!”
他轉身就走,腳步有些虛浮。這不是政鬥,不是傾軋,這是……駭人聽聞的邪術!發生在皇宮禁苑,由欽天監正親手所為!這要是傳出去……
他不敢想。
幾乎是同時,另一則流言以更快的速度在朝野上下瘋傳——昨夜觀星閣異動,乃是因為監正趙玹行巫蠱魘鎮之術遭了天譴,反噬其身,化作乾屍!而那邪術的核心,竟是用了三位已故大學士的屍身!
“屍身就藏在觀星台下!”“聽說是為了竊取文曲星運,鞏固自身權勢!”“何止!據說還想借此窺探天機,妄圖……”傳言越傳越詳,越傳越駭人,細節豐富得仿佛人人親眼所見。
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尤其是那些與趙玹有過往來、甚至曾依附於他的官員,人人自危,麵色惶惶。清流一派的官員更是群情激憤,尤其是三位大學士的門生故舊,悲憤交加,紛紛要求麵聖,徹查此事,嚴懲妖道,以慰忠魂!
紫宸殿內,氣氛壓抑得如同暴雨將至。
皇帝蕭玦坐在龍椅上,麵沉如水,聽著馮保匍匐在地,顫抖著稟報查驗結果。他手指用力掐著金龍扶手,指節泛白。
趙玹這個蠢貨!廢物!事情辦砸了,竟還留下如此首尾!還有那陳錄……竟敢臨死反咬一口!
而那流言……來得太快,太巧!分明是有人背後推波助瀾!
是誰?!是那些一直跟他作對的兄弟?是朝中那些自詡清流的老頑固?還是……昨夜那個闖入觀星閣、壞他好事的逆賊?!
一股暴戾的怒火在他胸中翻騰,幾乎要衝破理智。但他不能發作。他是皇帝,是天子,必須穩住。
“陛下……”馮保抬起頭,老淚縱橫不知有幾分真幾分假),“趙玹妖道,蒙蔽聖聽,竟行此大逆不道、人神共憤之舉,罪該萬死!幸得天譴,使其伏誅!然三位大學士屍身受辱,朝野震動,若不嚴加處置,恐寒了天下人之心啊!”
皇帝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喉頭的腥甜,聲音冰冷而疲憊,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震怒”與“痛心”:“查!給朕一查到底!凡與趙玹邪術有牽連者,無論涉及何人,一律嚴懲不貸!三位愛卿……追贈太傅,以親王禮厚葬,朕……痛失股肱啊!”
他演得極好,仿佛真是剛剛知曉,痛心疾首。
但袖中的手,卻在微微發抖。不是因為悲傷,而是因為功虧一簣的暴怒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懼。
七星借命被破,反噬雖大多由趙玹承受,但他自身亦受牽連,此刻隻覺得渾身冰冷,氣血不暢,那原本靠著邪術勉強維係的生命力,正在悄然流逝。
更讓他心悸的是,那個藏在暗處的對手,不僅精準地摧毀了星圖,更是在一夜之間,就將這滔天巨浪掀到了他的眼前!
步步緊逼,刀刀見血。
他目光掃過殿下噤若寒蟬的群臣,看著他們驚懼、猜疑、憤怒的眼神,第一次感到這龍椅如此冰冷,如此搖晃。
而此刻,皇城一角,一處不起眼的茶樓雅間內。
蕭徹臨窗而坐,麵前一盞清茶早已冷透。
他聽著街上關於“趙玹妖道遭天譴”、“大學士屍身驚現”的種種議論,看著一隊隊緹騎馬蹄匆匆地掠過街道,麵色無波無瀾。
窗外,雪又開始下了。
他端起冰冷的茶杯,湊到唇邊,卻未飲下。
杯壁倒映出他深不見底的眼眸,裡麵沒有大仇得報的快意,隻有一片冰冷的、計算下一步的幽光。
皇帝被逼到了牆角。
那麼下一步,就該逼他……亮出最後的底牌了。
比如,那個被藏起來、本該作為血祭之眼的小師妹。
蕭徹放下茶杯,指尖在桌麵上輕輕一點。
獵殺,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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