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靖王府,厚重的朱門在身後合攏,隔絕了外界所有窺探的視線。蕭徹強撐的那口精氣神驟然一鬆,踉蹌一步,險些栽倒,被早已候在影壁後的秦風一把扶住。
“王爺!”
“無礙。”蕭徹擺擺手,聲音嘶啞得幾乎隻剩氣音,額角冷汗涔涔,唇色白得嚇人。方才在宮中全憑意誌硬撐,此刻鬆懈下來,傷勢與毒素的反噬便如潮水般湧上,幾乎要將他吞沒。
他被攙扶著回到暖閣,幾乎是跌坐在軟榻上。禦賜的“毒褂”被他隨手扔在角落,那明黃的顏色此刻看來無比刺眼。
秦風急忙端來溫水與府中醫師精心調配的解毒湯藥。湯藥苦澀刺鼻,蕭徹卻眼都不眨地一飲而儘,隨即閉目凝神,運轉內力,試圖壓製體內翻騰的毒性。
暖閣內一時寂靜,隻聞他略顯急促的呼吸聲。
然而,就在他內力運轉一周天,稍稍壓下那股陰寒麻痹之感時,一種更深沉、更隱晦的不安感,卻如同水底暗湧般,悄然漫上心頭。
並非來自體內的傷毒。
而是來自……腳下。
一種極其微弱、卻持續不斷的震動,透過榻沿,透過地磚,隱隱傳入他感知之中。並非車馬經過的震顫,也非遠處施工的悶響,那是一種更深邃、更壓抑的……嗡鳴。仿佛有什麼龐然大物在地底深處翻身,帶著令人心悸的沉悶力量。
與此同時,空氣中似乎也多了一絲若有若無的、極其熟悉的燥烈與陰寒交織的氣息——龍脈煞氣!
雖然遠比地火丹室中稀薄千百倍,幾乎淡不可察,但蕭徹對這股氣息太過敏感,絕不會認錯!
它不是應該隨著七星借命術被破、地火丹室暴露而逐漸平息嗎?為何非但沒有消散,反而像是在……暗中積聚?
蕭徹猛地睜開眼,眼底殘留著一絲運功後的疲憊,更多的卻是驚疑與警惕。
“秦風。”
“屬下在。”
“你可有感覺到……地動?”蕭徹的聲音帶著一絲不確定。
秦風一怔,凝神感受片刻,搖了搖頭:“並未察覺。王爺,可是傷勢……”
他的話還未說完——
轟隆隆……
一陣極其沉悶、仿佛來自九幽之下的轟鳴聲,隱隱從地底深處傳來!聲音並不響亮,卻厚重無比,帶著一種撼動地基的恐怖力量,使得桌上的茶盞蓋碗輕輕磕碰,發出細碎的聲響。
這一次,秦風臉色也變了:“這是?!”
那悶雷聲隻持續了短短一瞬,便消失了,仿佛隻是錯覺。
但暖閣內主仆二人的臉色都凝重起來。
絕非錯覺!
蕭徹掀開身上薄毯,忍著傷處的劇痛,快步走到窗邊,推開支摘窗,向外望去。
庭院中秋日正好,陽光明媚,一切看似平靜。但他目光如炬,仔細掃過院中鋪地的青磚,以及遠處的圍牆——
果然!
在幾處不起眼的角落,那些原本嚴絲合縫的青磚地麵上,赫然出現了幾道細如發絲、卻清晰無比的黑色裂縫!如同大地悄然睜開的冰冷眼睛!
而更遠處,王府那高大的院牆牆根處,似乎也有一道類似的、蜿蜒向上的細微裂痕!
這不是尋常的地基沉降!
蕭徹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龍脈煞氣並未消散!它仍在躁動,仍在積聚!甚至比之前更加活躍!
是因為七星借命術被暴力中斷的反噬?是因為地火丹室被破壞後的殘餘影響?還是因為……晉王與張威原本的計劃中,就有引動龍脈製造混亂的環節,雖然刺殺未成,但某些布置已然啟動,無法停止?
無論哪種原因,結果都極其可怕!
龍脈乃一地之氣運所係,牽一發而動全身。如此狂暴的煞氣持續積聚、躁動不安,最終會引發何等災難?地動山崩?瘟疫橫行?還是……更不可測的禍事?
那悶雷聲,那地裂之象,不過是災難降臨前微不足道的征兆!
皇帝隻顧著掩蓋醜聞,清除異己,追求他那虛無縹緲的長生,可知這皇城之下,已然地火奔湧,危如累卵?
蕭徹扶著窗欞的手指微微收緊,骨節泛白。
傷口在隱隱作痛,體內的毒素仍在肆虐。
但此刻,一種遠比個人安危更沉重的壓力,如同無形的大山,轟然壓上他的肩頭。
蘇璃殘魂的警告言猶在耳——星圖不破,天下大亂。
如今星圖雖破,但這逆天改命引發的浩劫,卻似乎才剛剛開始。
他緩緩閉上眼,深吸了一口微涼的秋日空氣,那空氣中,似乎都帶上了一絲若有若無的、來自地底的硫磺與焦土氣息。
再睜開眼時,所有的疲憊、痛苦、猶豫都已褪去,隻剩下冰封般的決斷與沉靜。
“秦風。”
“屬下在!”
“立刻動用所有暗線,秘密查探京城各處,尤其是靠近皇城、河道、山麓之地,查看是否也有類似地動裂縫的異狀。記住,絕不可驚動任何人。”
“是!”
“還有,”蕭徹目光轉向窗外那高聳的宮牆,“讓我們在欽天監的‘眼睛’動起來,查一查最近所有的星象地動記錄,尤其是……被刻意抹去或修改的那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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