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心殿內殺令已下,曹如意躬身領命,嘴角那抹難以察覺的弧度尚未隱去,殿外忽然傳來一陣急促卻穩重的腳步聲,以及甲胄摩擦的鏗鏘之音。
“陛下!臣,金吾衛指揮同知蕭徹,有緊急軍情奏報!”
聲音洪亮,帶著一路疾馳而來的風塵之氣,徑直穿透了殿內凝重的血腥與恐懼。
皇帝猛然抬頭,眼中怒火未消:“蕭徹?你不是在巡查九門防務?何事竟敢擅闖禁宮?!”
隻見一員年輕將領身著染塵的玄甲,大步踏入殿門,無視滿地跪伏的重臣和彌漫的詭異氣氛,單膝跪地,雙手高舉一封密封的文書。他劍眉緊鎖,神色凜然,目光如電,先快速掃過那滲血的梁柱和窗外雙月,瞳孔微縮,隨即死死盯住了正欲領命而去的曹如意。
“陛下!臣於西直門截獲一試圖蒙混出城的信使,搜出此密信!內容涉及勾結漠北王庭,出賣我軍布防及糧草轉運路線!”蕭徹語速極快,字字清晰,“而此信落款筆跡,經臣初步比對,與內閣首輔許大人日常批紅之字,有七分相似!”
“什麼?!”
滿殿皆驚!
內閣首輔許大人更是猛地抬頭,臉色瞬間慘白如紙,驚駭欲絕:“陛下!冤枉!老臣對陛下忠心耿耿,天日可鑒!絕無可能通敵叛國!此必是構陷!是構陷啊陛下!”他磕頭如搗蒜,額頭上瞬間一片青紫。
皇帝的眼神驟然變得無比銳利,看看狀若瘋癲的首輔,又看看跪地舉信的蕭徹,最後,目光如冰刃般刮向一旁的曹如意。曹如意微微垂著眼,麵色看似平靜,攏在袖中的手指卻不易察覺地撚動了一下。
“信呈上來!”皇帝聲音冷沉。
內侍急忙將密信接過,恭敬奉上。
皇帝撕開火漆,抽出信紙,快速瀏覽。越是看,臉色越是陰沉。那筆跡,確實與首輔平日奏對的手書極為相似!通敵條款,言之鑿鑿!
“許文正!”皇帝猛地將信紙拍在禦案上,聲音震怒,“你還有何話可說?!”
“陛下明鑒!”首輔老淚縱橫,“筆跡可以模仿!此乃有人欲置老臣於死地啊陛下!老臣懇請陛下徹查!徹查此信來源!”
蕭徹此時再次開口,聲音沉穩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陛下,臣亦認為此事蹊蹺。截獲此信過於順利,那信使亦不似專業細作。且……”
他話鋒一轉,目光再次釘向曹如意:“臣搜查信使時,其身上除卻此信,還藏有一小巧瓷瓶,內有無色無味液體。臣心下生疑,已將其帶來。”
說著,他從懷中取出一個拇指大小的精致白瓷瓶,高舉過頂。
曹如意的眼皮猛地一跳。
“此為何物?”皇帝皺眉。
“臣不知。”蕭徹道,“但臣鬥膽猜測,或與這密信有關。可否容臣一試?”
皇帝死死盯著那瓷瓶,又看看麵無人色的首輔,再瞥一眼眼神微閃的曹如意,心中疑雲大起,冷聲道:“準!”
蕭徹起身,取回那封密信,將其平鋪於地。在無數道目光注視下,他拔開瓷瓶木塞,小心翼翼地將其中少許液體滴落在信紙空白處。
液體無聲浸入紙張。
起初,並無變化。
首輔屏住了呼吸,曹如意袖中的手指悄然握緊。
然而,數息之後——
那被藥水浸潤的信紙空白處,竟漸漸浮現出數行淡金色的字跡!那字跡與通敵內容的筆跡截然不同,更加纖細陰柔,卻帶著一種獨特的運筆風格!
字跡清晰可見:
“事成,許氏當除。漠北承諾,割讓河套三州予公公為封邑,立契為證。”
落款處,是一個清晰的、用特殊墨料繪成的圖案——一條盤繞的赤蛇,蛇信微吐!
滿殿死寂!
赤蛇!乃是司禮監掌印太監曹如意的私人徽記!因其手腕處有一道形似赤蛇的舊疤,故私下常用此標記!
這隱形文字的意思再明白不過!除掉首輔許文正,而漠北承諾的好處,竟是給曹如意的!這根本不是什麼首輔通敵信,而是曹如意勾結外敵、構陷首輔、意圖竊國的鐵證!
那相似的筆跡,根本就是曹如意找人模仿,用以嫁禍的幌子!真正的交易條款,藏在這隱形文字之中!
“曹!如!意!”
皇帝從禦案後猛地站起,因極致的憤怒而身體微顫,指著那麵色終於大變的掌印太監,聲音是從未有過冰寒與殺意。
“好!好一個司禮監掌印!好一個朕的貼心奴婢!原來欲篡天命、禍亂江山的是你!勾結漠北,構陷首輔,還想裂土封王?!你這閹奴!”
曹如意臉上的從容徹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絲驚慌與狠戾交織的扭曲。他萬萬沒想到,蕭徹竟如此敏銳,連這隱藏的後手都能找出!
他噗通一聲跪下,尖聲道:“陛下!奴婢冤枉!這是陷害!是蕭徹勾結首輔,偽造文書陷害奴婢!那藥水!定是他們事先準備好……”
“閉嘴!”皇帝怒吼打斷,一把抓起禦案上的鎮紙狠狠砸過去,“證據確鑿,還敢狡辯!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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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外侍衛轟然應聲。
“給朕將這欺君罔國的狗奴才拿下!剝去官服,打入詔獄,嚴刑拷問同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