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緩緩站直身體,骨骼發出輕微的脆響,如同一柄緩緩出鞘的凶刃。
再抬眼時,所有翻湧的暴怒、失控、無措,儘數被壓入深不見底的寒潭,隻剩下一片無機質的、令人膽寒的平靜。他走到殿門旁的水盆邊,就著冰冷的清水,一點點洗淨手上乾涸的血跡和那暗器留下的細微鏽痕,動作慢條斯理,仿佛在進行某種儀式。
水聲嘩啦,在過分安靜的大殿裡顯得格外清晰。
洗淨,擦乾。他轉身,走向內殿龍榻。
太醫和宮人早已屏息凝神地退到遠處,垂著頭,不敢發出一點聲響。
榻上的人依舊昏迷著,臉色蒼白,唇上的青紫稍褪,卻更顯得脆弱。呼吸微弱,仿佛下一刻就會斷絕。
蕭徹在榻邊坐下,目光沉沉地落在陛下臉上。他伸出手,指尖在即將觸碰到那毫無血色的臉頰時,幾不可察地頓了一下,最終卻隻是極輕地拂開了散落在額前的一縷墨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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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作輕柔得近乎繾綣,與他眼中冰封萬裡的殺意形成詭異對比。
“陛下,”他開口,聲音低沉平穩,卻帶著一種不容錯辨的、絕對的控製力,“臣在。”
榻上的人自然無法回應。
他卻像是得到了某種許可,或者說,為自己接下來的行動賦予了唯一的合法性。
他俯下身,靠得極近,溫熱的呼吸幾乎要拂過那冰冷的耳廓,用隻有兩人能聽見的、近乎耳語的音量,一字一句道:
“傷您的……”
“臣,去剁了他的手。”
話音落下的瞬間,他眼底最後一絲波動徹底湮滅,化為純粹冰冷的殺伐意誌。
他直起身,再無留戀,大步向外走去。
玄色的衣袍在漸亮的天光中劃出冷硬的弧度。
殿門轟然洞開。
候在外麵的心腹暗衛齊刷刷跪倒一片,頭顱深埋,感受到那股幾乎凝成實質的恐怖氣壓,連大氣都不敢喘。
蕭徹的腳步未曾停頓,聲音如同淬了冰的刀鋒,擲地有聲,響徹在黎明前的宮苑:
“傳令。”
“黑甲衛即刻封鎖皇城九門,沒有我的手令,一隻蒼蠅也不許飛出去。”
“調影衛潛入江南,查唐門,所有與蝶形暗器有關之人,控製起來,等我親至。”
“盯緊晉王府所有動向,飛鴿傳書,一日一報。”
“宮中戒嚴,陛下重傷靜養,任何人不得探視,違令者,”他頓了頓,聲音裡沒有一絲溫度,“格殺勿論。”
一道道命令沒有絲毫遲疑,精準地投向各方。整個龐大的帝國機器,隨著他冰冷的話語,開始為一個人的意誌而瘋狂運轉。
他走到殿外高階之上,停下腳步。
東方既白,晨光卻無法溫暖他分毫。他負手而立,身影被拉得很長,投在冰冷的漢白玉石階上,如同盤踞的黑龍,睜開了猩紅的雙眼。
遠處宮牆巍峨,天下熙攘,似乎都倒映在他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裡。
然後,儘數化為齏粉。
他的陛下在殿內躺著。
這殿外所有的風雨,所有的魑魅魍魎,都該由他親手碾碎。
蕭徹微微側首,對身後如影隨形的暗衛首領吐出最後幾個字:
“備馬。”
“去會會本王的……‘皇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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