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徹的目光掃過後山和碼頭的方向。
它們永遠不會有機會,見到真正的戰場。
他握緊了拳,指節泛白。
陛下的江山,他來守。
這滔天的罪孽,他來扛。
細雨初歇,唐家堡內彌漫著潮濕的血氣與死寂。蕭徹立於廊下,玄色衣袍吸儘了天光,沉黯如永夜。
他未再看身後花廳一眼,仿佛那癱軟的屍身與滿室罪證不過是拂去的塵埃。
“清點所有圖紙、成品、半成品,登記造冊,一件不許遺漏。”他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每一個肅立的影衛耳中,“後山淬火洞,碼頭貨棧,秘藥坊……所有相關之地,掘地三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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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影衛領命,如黑色的水流般無聲散入唐家堡的各個角落。
蕭徹轉身,走向唐顯的書房。那裡已被控製,所有文書、賬冊、往來信件皆被翻出,堆疊如山。他不需要細看每一份,自有擅長此道的屬下會從中剝離出所有與晉王、與這些違禁武器相關的蛛絲馬跡。
他需要的,是另一樣東西。
目光掃過書房內堪稱奢華的布置,最終落在一麵巨大的博古架上。架子上擺滿了珍玩玉器,但他徑直走向角落一個不起眼的紫檀木匣。匣子未鎖,打開後,裡麵並非金銀,而是一枚溫潤通透的羊脂白玉佩。玉佩雕工尋常,唯有背麵,刻著一個極小卻極清晰的“晉”字。
這是晉王早年贈予唐顯,以示“通家之好”的信物。
蕭徹拿起那枚玉佩,冰涼的觸感沁入指尖。他摩挲著那個“晉”字,眼底翻湧著近乎殘忍的幽光。
“備紙墨。”
上好的宣紙鋪開,墨跡研濃。蕭徹執筆,落字。
字跡並非他平日奏對時的工整峻峭,而是刻意模仿了幾分唐顯那商賈特有的圓滑筆觸,隻是筆畫間透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僵硬與急促。
【王爺鈞鑒:京中驟變,風緊。彼獒似有所察,近日頻頻異動,江南恐非久留之地。前約之“貨”,萬勿再運,速毀痕跡。吾處亦將暫避鋒芒,靜待王爺佳音。唐顯急筆。】
他寫得很慢,每一筆都凝聚著冰冷的算計。寫罷,吹乾墨跡,將其折好,並未放入信封,而是尋了火漆來,就著燭焰融化,滴在封口處。
然後,他拿起了那枚晉王玉佩,將背麵那個清晰的“晉”字,穩穩地壓在了尚未完全凝固的火漆之上。
一個完美的、代表著緊急與絕密的印記。
他做完這一切,將信和玉佩交給身旁的影衛。
“找一具身形與唐顯仿佛的死士屍體,處理好外傷,令他緊握此信,置於……”蕭徹略一沉吟,“置於通往晉王封地官道旁的密林中,做得像倉皇逃離時被追兵截殺。”
“再,”他補充道,聲音裡沒有一絲波瀾,“將我們‘繳獲’的一小部分次等圖紙和一枚略有瑕疵的蝶刃,稍稍泄露給漕幫裡晉王的人。讓他們以為,唐顯事發,匆忙銷毀大部分證據並逃離,卻仍被滅口,僅有少許殘次品流出。”
影衛躬身接過信物,無聲退下。
蕭徹站在原地,書房內燭火搖曳,將他身影投在牆壁上,拉得忽長忽短,明明滅滅。
他要讓晉王以為唐顯敗露被殺,合作中斷,驚慌之下必然收縮手腳,更容易露出破綻。
他要讓那枚玉佩和親筆“密信”,成為紮在晉王心頭的一根刺,一個隨時可以拿出來、證明他與其“私交甚密”、甚至“指使其研製違禁武器”的鐵證。
他要讓那些故意泄露的殘次品,成為誘餌,看看朝中還有哪些魑魅魍魎會忍不住伸手。
至於真正的、足以傾覆天下的殺人利器……
它們隻會被秘密銷毀,或者,被牢牢握在他的手中,成為將來……或許有用的籌碼。
窗外的天光又黯淡了幾分,暮色四合。
蕭徹走出書房,空氣中彌漫的血腥味似乎淡了些,卻被一種更深沉的、無形的壓抑所取代。
他一步步走下唐家堡的青石台階,身後是正在被徹底清洗和掌控的堡壘。
“傳令,”他對著空曠的雨後天際吩咐,聲音冷硬如鐵,“即日起,唐門所有產業由繡衣使暗中接管,原班匠人集中看管,若有異動或試圖傳遞消息者——”
他頓了頓,吐出兩個字。
“格殺。”
夜風起,吹動他玄色的衣袍,獵獵作響。pendingstor.
他抬頭望了一眼北方漆黑的天幕,那裡星辰隱匿,唯有濃雲翻滾。
陛下的江山,他守住了這一隅的暗流。
而接下來的滔天罪孽與血雨腥風,他已鋪好了路,隻待——
收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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