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裂邊緣臨時搭起的軍帳內,氣氛凝重得如同結冰。那具自青銅巨棺中取出的、與先帝蕭徹容貌無二的詭異男體,被小心安置在鋪著素布的木台上,周圍站著陸昭然、沈星瀾,以及幾位被緊急召來、發誓保密且見多識廣的老軍醫和匠人歐師傅。
初步的檢視已無法滿足需求。此人的存在本身,就是最大的悖論和危機。
“將軍,當真要……”一位老軍醫手有些發抖,握著鋒利的小刀,看著那栩栩如生卻無呼吸心跳的“遺體”,遲遲不敢下刀。褻瀆龍顏,哪怕是如此詭異的情形,也足以誅九族。
“動手。”陸昭然的聲音沒有一絲波瀾,目光冷徹,“一切後果,由我承擔。”
老軍醫咬咬牙,最終選擇了一處極不起眼的耳後位置,極小心的取了些許皮肉組織和血液樣本。令人驚異的是,傷口處並無鮮血大量湧出,隻滲出極少量粘稠、顏色暗沉的液體。
樣本被立刻送入帳內一架由歐師傅緊急改造、結合了軍中驗毒技巧和某些古老方術的簡陋裝置中進行“透析勘驗”。裝置核心,嵌著一小片雷擊木的粉末,以其微弱的雷霆餘韻來激發和觀察樣本的反應。
時間在沉默中煎熬地流逝。裝置上的幾盞油燈映照著眾人緊張不安的臉。
終於,負責觀察驗毒結果的老軍醫猛地抬起頭,臉上血色儘褪,嘴唇哆嗦著,指著琉璃盞中變幻的色彩和沉澱物,聲音尖利得變了調:“不……不可能!這‘血’……這‘肉’……其內在的生機脈絡……與宮中秘藏的先帝早年療傷時留下的血痂樣本……完全……完全一致?!”
帳內瞬間死寂!
一致?!一個埋在不知名青銅古棺、與煞氣蠱母為伍的詭異之人,怎麼可能與九五之尊的先帝蕭徹血脈同源?!
沈星瀾猛地看向陸昭然,眼中全是驚駭欲絕。
陸昭然麵沉如水,唯有眼底深處那點金芒劇烈地閃爍了一下,顯示出他內心的滔天巨浪。他猛地一步上前,目光如刀般射向那具“遺體”。
“繼續查!查他到底是不是‘活’的!從頭到腳,給我一寸一寸地查!”
命令一下,再無人敢猶豫。更多的檢測手段被用上,包括歐師傅帶來的、能感應極細微能量流動的奇特羅盤。
當檢測進行到頭部時,那羅盤上的指針突然瘋狂地、無規則地劇烈旋轉起來,最終死死定住,指向“遺體”的眉心深處!
“將軍!這裡有東西!”歐師傅失聲叫道,聲音因恐懼而嘶啞,“一股……一股非生非死的奇異波動!極其微弱,但……絕非人身所能擁有!”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在那蒼白冰冷的額頭。
陸昭然眼神一厲:“剖開。”
“將軍!”老軍醫嚇得幾乎癱軟。
“我說,剖開。”陸昭然的語氣平靜,卻帶著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鋒利的刀刃再次落下,極其小心地避開頭骨主要結構,在眉心上方開了一個極小的創口。沒有預想中的紅白之物,創口下露出的,並非是腦組織,而是一種……暗銀色、布滿極其細微到肉眼幾乎無法分辨的紋路的、非金非玉的平滑表麵!
歐師傅倒吸一口涼氣,也顧不得許多,拿出最精密的鑷子和放大鏡,湊上前仔細觀察,手指因激動和恐懼而微微顫抖。
“天……天工造物……”他喃喃自語,如同夢囈,“這……這絕非人力所能雕琢!這些紋路……比最細膩的蛛網還要細密百倍千倍!這材質……老夫從未見過!”
他嘗試用特製的、絕緣的細探針輕輕觸碰那暗銀色表麵。
就在探針接觸的刹那——
那暗銀色的平滑表麵忽然亮了起來!
無數比沙粒還要微小的光點在其內部亮起,構成一片浩瀚如同星圖般的複雜光路!光芒透過薄薄的頭骨和皮膚,在帳內投射出模糊卻令人震撼的立體影像——那正是陸昭然手中那份古老地圖上所繪製的、抽象化的山脈水絡!但比地圖更加精細、更加動態!其中幾個節點,包括青銅巨棺所在和那個三眼符號的位置,正以不同的頻率閃爍著,如同呼吸!
而在影像一旁,更有無數完全無法理解的符號和數據如同流水般飛速刷過!
這景象隻持續了不到三息,便驟然熄滅,那暗銀色表麵再次恢複死寂,仿佛剛才的一切隻是幻覺。
帳內死一般的寂靜。所有人都被這超乎想象、近乎神魔手段的景象驚得魂飛魄散。
歐師傅噗通一聲癱坐在地,臉色煞白如紙,汗出如漿,指著那重新暗下去的頭部,牙齒格格打戰:“……芯片……記錄……坐標……龍脈……這……這技術……遠超……遠超當代……甚至……不屬於這個時代!”
dna與先帝完全一致,卻是獨立個體。腦中嵌有記載著龍脈坐標、技術遠超時代的詭異芯片。
所有的線索,在這一刻轟然碰撞,炸開一個比青銅巨棺背後的“歸墟”更加驚悚、更加匪夷所思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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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昭然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他看著那具安靜的“遺體”,看著那剛剛投射出龍脈星圖的眉心。
先帝蕭徹……複製體?克隆?還是彆的什麼?這芯片來自何處?是誰的手筆?記錄龍脈坐標意欲何為?與那破損的“歸墟”封印又有什麼關聯?
一個籠罩在曆史迷霧之上、操縱著龍脈與封印、科技水平高到無法想象的幕後黑手,緩緩露出了它冰山的一角。
陸昭然緩緩握緊了拳,指節因用力而發出輕微的聲響。他感到一股冰冷的寒意,從腳底直竄頭頂。
這場戰爭,遠比他想象的更加深邃,更加可怕。
他麵對的,或許從來都不隻是一個古老的封印和煞氣。
而是某個……淩駕於時間與認知之上的……恐怖存在。
帳內死寂,唯有粗重的呼吸聲和油燈燈芯偶爾爆開的劈啪輕響。那具安靜躺著的“遺體”,眉心處細微的創口仿佛一隻冰冷的眼睛,漠然注視著帳頂,也注視著帳內每一個心神劇震的人。
淩駕於時間與認知之上的恐怖存在。
這個念頭如同最刺骨的冰錐,紮進每個人的意識深處,帶來一種遠超麵對千軍萬馬時的渺小與寒意。煞氣、瘟疫、甚至那口詭異的青銅巨棺,至少還是有形有質、可以理解、可以對抗的“敵人”。但眼前這具與先帝同源的軀體,這枚遠超時代的芯片……它們指向的,是一種完全未知的、無法用常理揣度的力量。
沈星瀾喉結滾動,艱難地開口,聲音乾澀得像是砂紙摩擦:“將軍……這……這到底是什麼?”
沒有人能回答。
陸昭然的目光死死鎖在那枚重新歸於沉寂的芯片上。那暗銀色的表麵,倒映著他自己眼底微弱流轉的金芒,也倒映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緩緩伸出手,指尖並未直接觸碰芯片,而是在其上方寸許距離緩緩拂過。體內那新生的雷霆之力微微流轉,試圖去感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