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變得很靜,靜得像一口枯井,深不見底,連回聲都吝於給予。
唯有那疤痕下的微光,是死寂中唯一不合時宜的活物。
它出現得愈發沒有規律。有時在他凝神靜氣,試圖捕捉風中送來的一絲遙遠花香時;有時在他沉睡,沉入那難得沒有任何夢境打擾的漆黑睡眠時;有時,僅僅是他坐著,什麼也不想,什麼也不做,完全放空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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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滋——”
一點金光,極微弱,在他胸前疤痕的褶皺深處倏地亮起,又瞬間湮滅。快得如同幻覺。
但隨之而來的尖銳灼痛,卻真實得刻骨。
蕭徹的呼吸幾不可察地頓了一下。搭在膝上的手指微微蜷縮,指甲陷進掌心,帶來一點清晰的刺痛,用以對抗那瞬間從體內燒出來的、熟悉的灼熱。
那光芒,那痛楚,是過去不肯徹底死透的殘渣,是烙印在血肉裡的記憶在作祟。他漠然地想。如同截肢之人偶爾會感到幻痛,他這雙被天道強行賦予又親手毀去的“眼睛”,大約也在以這種方式,提醒著它們曾經的存在。
他習慣了。
甚至開始以一種近乎冷酷的耐心,等待著它的下一次出現,記錄著那灼痛的強度、持續的時間、出現的間隔——儘管毫無規律可言。
直到一個深夜。
萬籟俱寂,連巡夜侍衛的腳步聲都遠在了宮殿的另一頭。窗外沒有月光,濃雲遮天,他的世界是純粹的黑。
那點金光又一次閃現。
這一次,卻有些不同。
光芒亮起的瞬間,蕭徹的整個身體猛地一顫,不是因為這短暫的灼痛,而是——
就在那光芒明滅的刹那,他的“眼前”,那片絕對的、永恒的黑暗,竟被極其短暫地撕開了一道口子!
沒有畫麵,沒有色彩,沒有形狀。
有的隻是一種……感覺。
一種冰冷刺骨、粘稠惡意的“注視感”。
仿佛有什麼東西,在極其遙遠的、無法描述的維度,透過這道轉瞬即逝的裂縫,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那感覺消失得和金光一樣快,幾乎讓他以為是極度寂靜下產生的錯覺。
蕭徹僵坐在原地,背脊挺得筆直,空洞的眼眶對著前方的黑暗,許久未曾動彈。
殿內隻有他自己的呼吸聲,輕而緩,聽不出任何波瀾。
但在他那片死寂的心湖最深處,某一塊冰麵,悄然裂開了一絲微不可見的縫隙。
不是錯覺。
那冰冷的“注視”,帶著一種令他極其厭惡的、仿佛來自亙古之前的腐朽與死寂,卻又奇異地夾雜著一絲……熟悉?
怎麼可能?
他的金瞳已毀,窺視天機的能力理應徹底斷絕。這疤痕下的異動,不過是殘存力量的消散過程,怎會引來……彆的什麼東西?
還是說,這天雷劈毀的,隻是他“接收”的器官,卻未能徹底斬斷那冥冥之中與某些不可名狀之物的“連接”?
又或者,這根本就是他強行逆轉天命、封印龍脈必須承擔的另一種反噬?
冰冷的變數。
他無聲地咀嚼著這幾個字。
原來,真正的黑暗,並非一無所有。
而是在這無邊死寂之下,還藏著更幽深、更不可測的東西,正借著這點不肯熄滅的殘光,悄然窺探。
蕭徹緩緩地、極其緩慢地向後靠去,脊背貼上冰冷的椅背。
他抬起手,指尖再一次撫上胸前那片凹凸不平的疤痕。
這一次,他的指尖在那粗糙的皮膚上停留了許久。
仿佛在感受其下那一點微弱、卻執拗不休的。
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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