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在!”玄武如同鬼影般悄然再現,單膝跪地,身上還帶著殿外冰冷的煞氣氣息。
“情況。”
“回陛下,九門已完全封閉,各門增派三重禁軍,強弓勁弩均已就位。城內,共發生騷亂三十七起,均已鎮壓,斬首煽動者及趁火打劫者一百零九人。太醫院院正及三名太醫接觸黑雪重傷,昏迷不醒,其餘太醫對此惡症束手無策。百姓傷亡……難以計數。”
玄武的聲音平穩無波,卻字字驚心。
“懂堪輿、符籙、異術者,召集如何?”
“已聚集十七人於偏殿候旨,背景皆已初步核查,但……良莠不齊。”
陸昭然眼底沒有絲毫波動:“讓他們去試,去碰那雪水,告訴他們,誰能找出遏製或淨化之法,封侯賞萬金。誰若藏奸或無能,立刻拖出去,喂給那黑雪。”
玄武頭皮一麻,立刻應道:“是!”
“還有,”陸昭然緩緩轉身,目光落在一旁沉默不語的沈星瀾身上,“傳朕密旨,著吏部、宗人府,即刻調閱戊辰年秋至今,所有與北疆蒼雲關軍務、糧草、人事調動相關的卷宗,尤其是……任何涉及蕭徹將軍及其麾下部將、以及任何可能接觸過前朝秘檔或異術之人的記錄,哪怕隻有一字半語的疑點,全部密封,送入宮中!膽敢延誤或遮掩者,以謀逆論處!”
這道命令範圍極廣,力度極狠,幾乎要將三年前那場敗仗的一切相關重新翻檢出來,甚至直指朝堂中樞和皇室宗親!
玄武心中巨震,不敢多問,重重叩首:“遵旨!”
他迅速離去,腳步比來時更加急促。
殿簷下,隻剩下陸昭然與沈星瀾二人,以及遠處隱隱傳來的都城哀聲。
“陛下懷疑,朝中有人與那邪物勾結?”沈星瀾輕聲問道,她的手心微微出汗。陸昭然此舉,無異於要在整個官僚和宗室體係中掀起一場地震。
“蒼雲關之敗,絕非偶然。能調動資源,以數萬將士和一位侯爺為祭品,撕裂龍脈,絕非一兩人所能為。必有內應,且身居高位。”陸昭然的聲音冷得掉渣,“那邪物要吞噬龍脈,必然也需要‘人’來為它鋪路。”
他看向沈星瀾,目光銳利如刀:“而你,沈星瀾,你從‘未來’回來。告訴朕,在你所知的那個‘未來’裡,立冬之後,誰……獲益最大?”
誰獲益最大?
沈星瀾的心臟像是被猛地捏緊。
那個“未來”……陸昭然駕崩或許根本就是被那邪物吞噬),京城毀於煞氣爆發,皇室崩頹,天下大亂……然後呢?
誰在那一片廢墟中,攫取了最大的權力?
幾個模糊的、在亂世中迅速崛起的藩王和權臣的麵孔從她腦中閃過,但他們真的與那邪物有關嗎?她前世被困深宮,飲下毒酒之前,所知亦有限……
看著她驟然蹙緊的眉頭和陷入沉思的表情,陸昭然沒有催促。他知道這個問題意味著什麼,又需要怎樣的勇氣來回答。
就在這時,一名暗衛疾步而來,手中捧著一個密封的銅管:“陛下,北鎮撫司六百裡加急密報!”
陸昭然劈手奪過,捏碎火漆,抽出裡麵的絹條,快速掃過。
他的臉色瞬間變得無比陰沉,甚至比看到那黑雪腐蝕人體時更加可怕。
“好……好得很!”他幾乎是咬著牙擠出這幾個字,指尖一搓,那絹條瞬間化為齏粉。
他猛地看向沈星瀾,眼底翻滾著駭人的風暴:“北鎮撫司查報,三日之內,京城各大寺廟、道觀香火驟增,尤其……是供奉‘鎮煞辟邪’法器的場所!而其中,由宮內幾位太妃、乃至……皇後娘家牽頭捐資開光的幾處法壇,所耗銀錢、物資,遠超常例!”
沈星瀾瞬間明白了其中的關竅,一股寒意直衝頭頂!
黑雪降,煞氣顯,人心惶惶,求神拜佛本是常態。
但由後宮乃至外戚牽頭,大規模、超常規地“捐資”開光鎮煞法器?
這哪裡是祈福?這分明是借著恐慌,巧妙地、合法地、大規模地收集民間因恐懼而產生的“願力”和“精氣”!而這些,很可能正是那邪物加速成長、或者完成某種儀式的養料!
甚至可能,那些所謂的“法器”,本身就是某種輸送養料的媒介!
“他們……他們怎麼敢?!”沈星瀾聲音發顫,這不僅是大膽,簡直是喪心病狂!
“有什麼不敢?”陸昭然冷笑一聲,那笑意卻比冰還冷,“若朕注定要在立冬被那邪物吞噬,京城注定毀滅,那自然要趁著毀滅之前,為自己,或者為他們的‘新主’,多攢些本錢!”
“或許,他們早就知道,甚至……一直在期待這一天的到來!”
狩獵,已經開始。
而獵物,竟然早已將爪牙伸到了他的枕邊!
陸昭然緩緩閉上眼睛,再次睜開時,裡麵已是一片毫無情緒的、深不見底的寒潭。
“沈星瀾。”
“臣女在。”
“隨朕去一個地方。”他轉身,走向宮殿深處,“朕帶你去看看,朕的‘江山’,到底爛到了何種地步!”
他的聲音平靜無波,卻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決絕。
仿佛暴風雨前,最後死寂的海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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