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在那極致的“死”與“寂滅”的呈現中,那沉寂的“熔爐”印記,卻微微發熱,不是渴望能量,而是產生了一種奇異的“理解”的衝動。
它不再試圖去吞噬、去煉化這片落葉的能量——那早已枯竭。而是開始……解析?解析這崩壞本身的“規則”,解析這“死”的結構是如何搭建、如何維持、又是如何一步步瓦解的!
仿佛一個最高明的工匠,不是在欣賞一件完美的作品,而是在拆解一件殘破的器物,去理解每一個榫卯為何會鬆脫,每一處木材為何會腐朽。
這種“解析”帶來的不是力量的增長,而是一種冰冷的、近乎殘酷的“認知”。
他心念微動。
那縷微弱的心神,如同最精細的手術刀,遵循著那剛剛領悟到的一絲“崩壞之理”,極其輕微地“觸碰”了一下葉片主脈上一處極其細微的、即將斷裂的節點。
不是用力,而是用一種契合其瓦解趨勢的、“順勢而為”的意念。
“簌……”
一聲輕微到幾乎不存在的碎響,自他掌心傳來。
那片落葉,從被他“觸碰”的那個點開始,如同被注入了千萬年的時光般,瞬間變得灰暗、脆弱,然後悄然崩解,化作一小撮極其細膩的、毫無生機的粉末,從他指縫間無聲滑落。
不是被內力震碎,不是被能量湮滅。
而是……它自身的存在,在那個節點,被“認可”並“執行”了最終的瓦解。陸昭然所做的,不過是極其精準地、提前“批準”了這個過程。
他緩緩睜開眼,看著空空如也的掌心,又看向地上那撮幾乎看不見的粉末。
眼中,無喜無悲。
隻有一種深沉的、實驗者般的平靜,以及一絲……了然。
這條路,走得通。
並非武道,並非術法,而是一條近乎於“道”的、直指萬物存在與消亡本質的路徑。它需要難以想象的精密掌控力、浩瀚如海的知識儲備去理解萬物的“結構”)、以及一顆能絕對冷靜地審視“生”與“死”的心。
而這些東西,他似乎……正在這具殘破的軀殼和特殊的經曆中,緩慢地凝聚。
他抬起頭,目光再次投向南方,這一次,不再是模糊的感應,而是帶著一種明確的、探究的意味。
南疆……蠱母……那些奇異的藥材……
它們的存在“結構”,又是怎樣的?它們的“生”與“死”,遵循著何種不同的“理”?
或許,不必親至。
他收回目光,落在院中另一片不同的落葉上,然後又看向不遠處石縫中一株枯萎的野草。
他的“技術司”,他的“南疆”,就在這方寸庭院之中。
他開始嘗試,將心神投向不同的草木,投向腳下的泥土,投向吹過的風,甚至投向自身那枯竭的經脈和淤積的藥力……
過程緩慢得令人絕望,每一次嘗試都耗神巨大,甚至數次因心神過度耗損而險些真正昏厥過去。
但他樂此不疲。
在他眼中,這殘破的庭院,不再是囚籠,而是一個無比豐富的、等待解讀的寶庫。每一粒塵,每一縷光,都蘊含著無儘的“知識”。
啞仆送來的湯藥,他依舊服用。但如今,他會在服下後,仔細感知藥力在體內化開、流動、最終大部分無奈淤積的整個過程,分析著每一種藥材的“藥性”在其微觀層麵的體現,思考著如何能更高效地引導、利用它們,哪怕隻是一絲一毫。
甚至,他開始嘗試,用那初步領悟的“崩壞之理”,去極其緩慢地、小心翼翼地“引導”體內那些淤積得最為頑固的藥力雜質,使其自行瓦解,變得更容易被那絲龍脈生機吸收。
效果微乎其微,進展如蟻行。
但變化,確實在發生。
他依舊白發蒼蒼,依舊虛弱不堪。
但若有人能看透他的眼眸深處,便會發現,那一片死寂的灰燼之下,某種更加深邃、更加冰冷、也更加接近某種本源的東西,正在悄然蘇醒。
他坐在廊下,如同入定。
一片新的落葉旋轉著落下,即將觸及他的肩頭。
在距離衣衫尚有寸許之時,卻無聲無息地、自行化為了細密的粉末,被秋風悄然吹散。
仿佛它本就該在那個時間、那個地點,徹底歸於塵埃。
陸昭然眼皮都未曾動一下。
他的全部心神,正沉浸在對自己一根指骨內部,那極其緩慢的、由死氣淤積帶來的細微酸痛的“結構”解析之中。
這,是他的修行。
這,是他的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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