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嫗的手剛收回去,我便將那半張殘符緊緊攥在掌心。指腹蹭過焦邊時,識海裡的鎮魂令又震了一下,像是一根細線從深處被輕輕扯動。我沒有多看,迅速把它塞進袖袋,壓在貼身的暗格裡。
藥鋪不能久留。
我合上地板,拍去塵灰,推門出去。天色陰沉,風卷著枯葉掃過牆角,我裹緊衣襟,腳步未停地往王府方向走。每一步都踩得極穩,但心跳卻比平時快了幾分。那符紙上的“鎮”字,不是普通的外門標記——它是二十年前鎮魂觀核心弟子才能使用的古篆體,隻有通過三重試煉的人才有資格烙印在符上。
而它出現在無憂村的老井底,和半截孩童的鞋一起。
這不對。那場大火後,所有帶觀主印記的東西都被燒儘了,連灰都沒留下。除非……有人刻意藏下了什麼。
回到王府時,天已大亮。守門仆役低頭行禮,我沒應聲,徑直穿過回廊。綠蘿迎上來要說話,我隻淡淡一句:“這幾日我要抄經祈福,不見客,也不用送茶點進來。”
她怔了一下,點頭退下。
我知道南宮景澄那邊遲早會知道,所以必須說得冠冕堂皇。果然,不到半個時辰,就有內侍來傳話:“王爺說了,王妃靜心養神是好事,這幾日不必去前廳請安。”
我謝了恩,關上門。
暗格拉開,朱砂、黃紙、符筆一一取出。這些都是早年藏下的,沒用過幾次。金甲符我練過三次,前兩次都在最後一劃崩裂,第三次勉強成形,但也隻是薄薄一層護膜,撐不住一刀。
這次不一樣。
我把門窗縫隙用內息封死,又在地上畫了半圈鎮魂觀基礎陣紋,指尖輕點四角。一道微不可察的波紋蕩開,屋內聲音立刻被吞了進去。這是最簡單的隔音法,撐不了太久,但夠我完成一次完整的繪符。
筆尖蘸朱砂,我閉眼深吸一口氣。
鎮魂令浮現在識海中央,緩緩旋轉。它不發光,也不顯形,可我能感覺到它的存在,像一塊沉在水底的鐵牌,冰冷而堅定。隨著心念一動,一絲淨靈火從胸口升起,順著經脈流向右手。
第一筆落下。
黃紙上劃出一道紅痕,符基初現。我控製著力道,不讓火氣溢出太多。金甲符的關鍵在於“承力節點”,七處紋路必須精準交彙,稍有偏差就會導致能量失衡。
第二筆、第三筆接連完成。
到第四筆時,左手腕突然抽痛。那道黑痕雖被淨心露壓住,可每當動用淨靈火,它就像活過來似的往上爬一點。我咬牙繼續,把注意力集中在符紙上。意識分成兩股:一股引導淨靈火注入筆尖,另一股則盯著識海中的鎮魂令,隨時準備攔截反噬。
第五筆穩穩落定。
第六筆剛起,腦海裡猛地閃過一幅畫麵——火焰衝天,木梁斷裂,一群人在哭喊,有個女人抱著孩子往井口跑。那孩子穿著藍布鞋,一隻已經掉了。
是我。
我猛地睜眼,筆尖一頓,在符紙上拖出一道斜痕。
不行,不能亂。
我深呼吸三次,默念祖訓:“鎮魂守正,心如明鏡。”鎮魂令微微一顫,金光自識海蔓延至四肢百骸,那股躁動的記憶瞬間被壓了下去。
第七筆,封頂。
最後一劃即將完成時,袖袋裡的玄鐵盒忽然傳來一陣寒意,像是有人在黑暗中盯住了我。我手指微抖,筆鋒偏了一毫。
差一點就廢了。
我立刻咬破舌尖,一口精血混著淨靈火噴在符紙上。血火交融的刹那,整張符猛然亮起金光,像是一輪小太陽在掌心炸開。我急忙用袖子蓋住,可那光芒還是透過布料透了出來,持續了足足三息才漸漸收斂。
符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