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漢的身影剛拐進巷口,我就跟了上去。
他走得不快,但每一步都像踩在算好的節拍上,三次停頓,兩次回頭。我貼著牆根壓低身形,藥箱沉在左臂彎裡,右手悄悄按住袖中符紙。鎮魂令在識海微微發燙,不是警兆,是感應——前方有東西在拉扯它的注意力,像一根看不見的線,從巷子深處一直通到那人的腰間。
那塊紅布條還在晃。
火燎過的邊角卷曲著,顏色暗得發褐,和灰袍女子手裡那枚冥幣幾乎一模一樣。不是巧合。能在茶館外出現這種東西的人,絕不會是個普通農夫。
巷子越走越窄,兩旁磚牆斑駁,爬滿青苔。頭頂的屋簷交錯,把天光切成細條。老漢忽然停下,肩膀繃緊,像是聽見了什麼。我立刻收腳,退進旁邊一處凹陷的門洞,屏住呼吸。
他沒回頭,卻抬起手,摸了摸腰間的布條。
那一瞬,鎮魂令猛地一顫。
不是衝我來的殺意,是一種……熟悉的怨氣波動。極淡,混在空氣裡幾乎察覺不到,但它確實纏在這人身上,像是被什麼東西蹭過,留下了一道擦痕。
他繼續往前走。
我等了五息才邁步。不能再近了,三丈已是極限。他若真有反偵之能,靠得太近隻會驚動他。
巷尾有個岔口,左邊通向一片廢棄的柴房,右邊是死路。他選了右邊。
我心頭一緊。死路意味著兩個可能——要麼他在等我現身,要麼那裡有出口。
我放慢腳步,指尖滑過藥箱鎖扣。箱底夾層裡藏著一張淨靈符,隨時能引火。隻要他敢動手,我不介意燒出一條退路。
轉過彎,眼前是一堵斷牆,牆根堆著些破陶罐。老漢站在最裡麵,背對著我,手裡正擺弄著什麼。月光斜切進來,照在他佝僂的背上。
我正要再靠近幾步,他突然轉身。
動作快得不像個老人。
枯瘦的手一把攥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硌骨。他眼睛睜得很開,渾濁的眼白上布滿血絲,嘴唇抖著:“你……你也看見了?”
我喉嚨一緊。
不是質問,是確認。像在找同類。
“什麼?”我聲音壓低,帶了些許慌亂,“我隻是路過……您放手……”
“紅布條!”他嘶啞地擠出兩個字,另一隻手猛地指向自己腰間,“燒起來的樣子!火是藍的,對不對?藍得像鬼眼!”
我心裡一震。
淨靈火的顏色。
可這火隻有我能看見,連被燒的鬼魂都未必知道它是什麼顏色。他怎麼會提“藍”?
“我不知道……”我裝作害怕,往後縮,“我隻是個遊醫,聽說無憂村有人失蹤,想接賞金救人……”
他盯著我,眼神忽明忽暗。片刻後,喉頭滾動了一下:“那你進茶館做什麼?你聽到了多少?”
“那隻鞋……”我咬了咬唇,順勢往下接,“鞋底有痕跡,像是用血寫的字,我看不清,但總覺得……有人在念。”
他整個人猛地一僵。
下一秒,他撲上來把我拽到牆角,一隻手死死捂住我的嘴,另一隻手從懷裡掏出一張泛黃的紙頁,塞進我掌心。
“拿去!”他聲音發顫,“彆問!彆查!那是我兒的婚書……是我親手寫的八字……可那晚鬼笑時,字……字開始流血!”
我低頭看手中的紙。
殘頁隻有巴掌大,邊緣焦黑,像是被火燒過又搶救出來。上麵寫著五個字——丙寅月丁卯日。
其餘部分全沒了。
可就在我的視線落在“丁卯”二字的瞬間,鎮魂令在識海嗡鳴起來。
不是警告,是共鳴。